真的是好长时间没有读过大部头书藉了,拿到澳洲作家经年鲤的这本《潘多拉手环》时感觉手沉,我寻思,此书大概可以做枕头了吧。我以为认真阅读即是对作者最好的尊重,谨以此文,深表惠赠之谊。
《潘多拉手环》是旅澳作家经年鲤出版的首部长篇小说。小说描述了新一代移民澳洲的华人家庭中丈夫许立、妻子安娜、与女儿艾米这一家三口遭遇的故事,远离母国的艰辛与努力,融入不同国度的怕与爱,悲与喜,随着文字的铺陈缓缓展开。
小说分为《夏》《冬》《秋》《春》四部,以夏的焦燥粘稠,冬的寒冷残酷,秋的萧索荒芜,春的新生希望分别对应故事情节发展。在《夏》中,在澳洲黄金海岸边缘英格比区诊所工作的家庭医生许立牵涉到一宗官司里,十二岁未婚先孕的越南女孩爱丽莎曾在许立的诊所看过病,她向许立隐瞒了自己已经来过初潮的事实。转去别的医院治疗时因宫外孕差点丧命。四个月后爱丽莎的父亲山姆.陈为了利益在阮议员的授意下对许立提起诉讼,许立的一位病人台湾女孩黄可玉通过走访山姆.陈父女,让其撤回了诉状,许立与黄可玉之间的情愫间接为后面悲剧埋下伏笔。《冬》这一部中,许立计划离开黄金海岸去布里斯本自己开诊所,妻子安娜虽然不支持还是妥协了,还找了地产中介丽贝卡卖掉自己的房子,情犊初开的女儿艾米则十分抗拒,在飓风米琪过境,恰好听到安娜误会许立与黄玉可关系不正当,争吵要离婚,一气之下冒雨冲出家门。许立安娜外出寻找女儿时,被大树砸到车子,许立死亡,安娜脚受伤脸部毁容。《秋》这一部中十五岁的艾米和男友史蒂芬分手,却执意生下他们的孩子威尔,带着威尔去超市偶遇同学苏菲讥讽,艾米动手打了同学。在安娜四处奔走也不能让艾米重返校园的情况下,艾米离家出走去农场工作,落入希恩的圈套,沦为性奴无法逃脱,在绝望与愧疚中艾米跳桥自杀。《春》这一部中,安娜在见到艾米尸体时精神崩溃,打算放弃外孙威尔的抚养权然后走向大海,结果被艾米的蓝色发卡硌到脚,后来翻检艾米遗物,发现艾米用自己的发辫拴着那串潘多拉手环——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安娜重新振作起来,或许是移情,或许是投射,为了帮助少女妈妈们,她成立了“潘多拉之家”。黄可玉找到安娜,解释了她与许立之间从未发生什么,并且帮助安娜打理“潘多拉之家”。史蒂芬偶然发现“潘多拉之家”的视频安娜举着艾米的照片,在妻子的帮助下联系安娜,认回儿子威尔。
澳洲自1788年开放移民政策以来,接纳了世界各国人民。多元的文化碰撞中,伦理、信仰、价值观不同也衍生出很多新生的社会问题。在澳洲妇女教育者联盟工作的Kay Boulden,曾于2008年发表了一份厚达48页的调查报告《需要什么来支持少女妊娠和青少年为人父母》。她在报告中提到,2008年澳大利亚“少女妈妈”所产下活体婴儿高达1000/17.3。在这样一个背景环境下,曾经是医生的经年鲤平时很关注这些问题。尤其在经年鲤参加一次“儿童心理学”课程与讲师co的一次交谈,说她的女儿十五岁时谈恋爱,闹独立,后来终于迷途知返,并且成为特殊学校的老师。她抑制不住写下这篇小说的冲动。这些自己还是孩子的“少女妈妈”遭遇社会歧视,很难再有学校接纳,她们绝望之余放弃自己陷入循环的堕落中,她们的人生一片灰暗。小说的虚构,是现实的真实,艾米这血淋淋的例子并非虚构,她是提醒也是警示。
安娜是一位典型的东方女性,她含蓄内敛,低调良善,聪慧敏感,贤淑坚韧。她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原生家庭的影响有关,她是个存在感比较弱的人,在家中被姐姐的光芒所笼罩,在学校被同学白蓝鑫的气场覆盖,结婚后作为长媳因为没有生儿子一直心情黯淡。正因为这样的性格,她与许立彼此深爱却又精神疏离,敏感难免多疑多思而对丈夫不够信任。良善难免自罪自责,面对女儿满怀愧欠,帮助“少女妈妈”们,是补偿心理,也是自己重新建立与艾米同在的共生场景。相对而言黄玉可比安娜要潇洒,同样童年不幸的她懂得原谅,原谅代表忘却。她对许立的情愫夹杂着孺慕之思,或许是对母爱不在父爱缺席的心理慰藉。即便醉后被轮奸,她很理智地报了警,再寻求许立的精神援助。许立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她加入了“无国界志愿者联盟”,希望通过帮助别人释怀过往。艾米带着叛逆时期的暴烈与冲动,不论与史蒂芬的分手还是毅然离家出走都是不管不顾的,她同样受伤,在得知父亲酒醉后失手推了她一把,母亲为了救她不但失去了肚子里面两个弟弟还失去了子宫。可惜伤口没有让她长大,却要了她的命。读到艾米去自杀桥,我眼睛湿润了,这个不顾一切的女孩,在父亲去世后,是多么地懂事,为了妈妈安心工作,主动承担了家中许多家务。她有什么错呢,只是想要活得强烈一些罢了。许立也不容易,貌似人人羡慕的成功人士,却因为是家中长子必须背负家庭主要责任,他对黄玉可的关心更多地包涵着对艾米的亏欠,安娜的不冷不热让他感觉压抑与紧绷,黄玉可的明媚让他感觉轻松舒适。
小说的群像精彩且各具特色,从许立一家辐射出去,共同构建了一副澳洲移民的生活图景。许立的助理忠厚老实的莎莉,许立的合伙人爽朗大气的格雷厄尔医生,认真负责的格兰特律师,不想让孩子再次撒谎的山姆.陈与依赖父亲的爱丽莎父女俩,热情洋溢的丽贝卡,夸夸其谈却真心助人的老刘,爱写八卦奇谈的博主瑞克,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闪现着人性的光辉,尤其是丽贝卡这个台湾女人自始至终都陪伴着安娜,帮助她度过那一段灰暗的日子。人性的多面与阴暗则集中在富尔顿农场,托尼与哥哥詹姆斯的兄弟情结相爱又相杀,托尼对艾米的双性恋情意,詹姆士对艾米的嫉妒与算计,丑恶阴险的老亨利,毒蛇般阴毒狠辣的希恩,以及人性未泯妓女翠茜。
故事在叙述时间上用了个过去完成时,契子最后一段:“很多年过去了,安娜仍然无法克服对黑夜里暴风雨的恐惧。她知道,这种痛会一直缠绕着她,直至自己死去的那一天。”那么安娜就是故事的叙述者吗?NO,经年鲤用冷静克制的文笔让故事的叙事者站在了故事之外,然而又无处不在,模仿上帝的全知全能,鸟瞰整个故事空间。对于回忆的处理方式,经年鲤则用了梦境穿插让时间倒流,梦是潜意识的投影。安娜在车祸后昏迷,在接到女儿尸体晕倒后,也全部采用了意识流的手法来叙述。小说采用故事嵌套的方式,如许立的死亡是一个故事,艾米的出走是一个故事,安娜成立“潘多拉之家”又是一个故事,这三个故事相互关联与嵌套,为加强主题《潘多拉手链》而服务。小说艺术形式上,经年鲤正是采用了现代小说手法与古典小说手法相结合的方式完成了这部差不多三十八万字的长篇巨著。
毫无疑问,在广袤的社会面前,人物与社会相关联,人物因素占主导因素,人物性格决定人物命运,经年鲤用蝴蝶效应为读者展示了一出悲剧。小说运用了潘多拉这个意向关联全文,潘多拉被创造出来后,宙斯命令众神将赠送潘多拉的礼物放在一个盒子里,潘多拉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忍不住打开了盒子,一团烟雾出来,礼物全部释放,这里面包含着幸福、灾祸、忧伤、爱情、瘟疫、友情等等。以前总以为那些移民去国外的人,肯定生活得比我们要好得多。生而为人,不管生活在哪片蓝天下,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生之艰难。移民,也可能只是如潘多拉一般打开魔盒,如许立一家子一样,好坏皆有。好在小说的结尾告诉我们,要满怀希望地活着,黑暗吞噬了黑夜,终将吐出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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