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骚》中被限制的性爱

摘要：三岛由纪夫，他的大多数作品，往往都会将死亡、毁灭与美联系在一起，在描写爱的同时往往也会联系到性上面，最后大多以死亡、毁灭来结束。三岛以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歌岛为描述背景，把主人公的爱情与性欲置于传统道德框架之内，把对性爱的渴求与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相结合起来，生动刻画了一对朴质的年轻男女之间纯美的爱情故事，描绘出一幅充满健康活力的青春赞歌。

关键词：乌托邦；青春赞歌；平衡；道德观念；古希腊风格。

三岛由纪夫，因其极端的政治主张和具有独特美学特征的作品为人所知。他的大多数作品，往往都会将死亡、毁灭与美联系在一起，在描写爱的同时往往也会联系到性上面，并且是充满纯粹肉欲的，最后大多以死亡、毁灭来结束，比如《狮子》中繁子回忆里满是鲜血的池塘，以及最后被她毒死的情敌，鲜血与死亡贯穿全文，悲壮的美与残酷的美并存，生动的勾勒出一种血与死交织的病态世界。但是三岛由纪夫在《潮骚》这部小说里，以与世隔绝的一个小海岛——歌岛为描述背景，生动刻画了一对朴质的年轻男女之间纯美的爱情故事，描绘出一幅充满健康活力的青春赞歌。

小说里没有对死亡与鲜血进行过多的描述，大多体现的是对生命和力量的赞扬。文章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纯净的，似乎不带一丝杂质。文章中即使描写到青年男女之间的性爱，往往都会戛然而止，不会做太多露骨的描述，比如当新治与初江第一次坦然相见的时候，两人最后只是相互拥抱在一起，并没有跨过最后那一步。文章并不会单纯体现一种肉体的性欲冲动，大部分都仅限于主人公的性幻想，而没有付诸实际，虽然有点闷骚的嫌疑，但是描述上升到了精神层面的纯美的爱情。似乎有着那么一种力量在平衡着肉体的性欲与纯洁的爱情。那么究竟是什么在平衡着这一切呢？

小说一开始就提到歌岛有两处景致最美，一处是八代神社，坐落在岛的最高点；另一处则是靠近东山山顶的灯塔。作者为什么首先就重点提到这两处景色，其实是在为整篇小说做一个铺垫，因为接下来的发生所有事情几乎都与八代神社和灯塔有着扯不断的联系。《潮骚》中描绘的歌岛淳朴自然，保留着非常古老的村落和淳朴的风土人情。八代神社地处岛上最高的地方，作为岛上最神圣的地方，里面供奉着绵津见海神，自然与神灵融合在一起，使得歌岛充盈着神秘性，加上它似乎与世隔绝，使得这里显得无比的宁静自然，人们受这环境的影响，性格也是比较的纯朴天真。勤劳的村民一年四季在海上忙碌，成年男人出海 打渔，女子则在夏天做海女，承担下海捕捞的工作，他们每个人基本都有自己份内的事情。他们的生活依赖于自然的馈赠，他们的家无论大户小户，一律矮小的平房，配上土坯仓库，恬淡朴素，安稳静谧，虽说有时吃鱼也得连鱼带沙一起吃，却不乏幸福的感动。

歌岛远离城市的喧嚣，“岛上没有一家弹子房，没有一家酒吧间，甚至没有一个陪酒的女招待。”上述这些事物在日本的城市应该是非常常见的，但是在歌岛却没有，我不得不赞叹一声，因为这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陶渊明的桃花源。但是这也会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会认为这只是作者的乌托邦，这里暂且不说真实与否。只说身处这样宁静和谐的环境，谁人会不受一点影响呢？作者深受古希腊文化的影响，把希腊文化特色与日本的传统相结合，在这里塑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歌岛，讲述了一段带有日本文化特色的田园渔歌式的爱情。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可能在三岛由纪夫心里也渴望有这样一个宁静和谐的地方吧，他在这一时期是深受希腊文化影响的。

不管时局如何，岛上的生活似乎始终充满了和平安宁，虽然也是有些争端或矛盾的，因为只要有人在一起生存，矛盾摩擦是不可避免的情况。比如人们爱传播男女之间的谣言，安夫差点把初江给强暴，还有渔民死于海上的悲剧，新治父亲就是出海死亡的……但是这些事情总会在善良淳朴的民风中消散，人们依旧出海捕鱼、下海采捞。人们也永远保留着正直、真诚的淳朴品质。在这样一个宁静自然的地方，任何一个人身处其中，都不会忍心破坏它的静谧和谐吧。怪不得小说主人公新治与初江之间会产生那么纯洁的爱情，两人即使到了坦然相见的时候，却只因为初江的一句：“不要，不要。……出嫁前的姑娘不能这样嘛。”两人就控制住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坚信力量的男人，怎么会如此？但转念一想，长期生活在如此宁静安宁的环境里，人的性格也会不自觉的受到一些影响吧。所以我想说，小说中的男女之间肉体的性爱与精神层面的爱情之间为什么能够平衡，歌岛与世隔绝以及宁静和谐的环境应该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当然，小说中纯粹肉欲的性爱为什么会被控制，肯定也有其他原因。比如，当安夫出于嫉妒新治，难以入眠，出来沿着石头坡道怕不时，恰巧发现在半夜汲水的初江，他正隐藏在树丛时，一些蜜蜂恰巧在这时出现，而且在之后初江被安夫按倒在青苔的地面上准备强奸她时，蜜蜂又出来蜇了一下安夫的脖颈，然后初江逃走，又被安夫抓住，但安夫再一次被蜜蜂蜇了屁股。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蜜蜂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蜇同一个人，而且都是在初江最危急的时刻，再说初江也在蜜蜂的攻击范围内，为什么蜜蜂仅仅蜇安夫一个人，难道蜜蜂能够辨别人物的好坏？我不是动物学家，不能够解释这种事情，但是联系现实，想想也是不合理的。每当读到这里，都觉得作者有点牵强附会，他在这里有点刻意为之，这里的描写真的比较幼稚。三岛由纪夫似乎为了阻止悲剧的发生，在这里使用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出现的方法，真的显得有点做作。

当然，作者在这里安排一只金色的蜜蜂来阻止安夫强奸初江事情的发生，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增强了故事的神秘性，好像有神灵相助。就如文章所说：“迄今初江真不知道拯救自己的神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显然她真以为是神灵在拯救她，但后来发现是小蜜蜂。而且在这样一个充满传统海神信仰的地方，神秘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要知道，歌岛不仅与世隔绝，而且保持着原始的宗教观念。当然，小说本来就是虚构的事情，三岛由纪夫在这里如此安排，肯定有他的深意。而且这里的蜜蜂并不一定只是简简单单的蜜蜂，它可能代表着一些传统的道德观念，因为安夫这样做是违反道德的，是在犯罪，这是文章中心思想所不能允许的。作者在这里写道：“他仿佛被某种义务观念所攥住。”可能作者在这里是为了突出歌岛居民对于传统道德观念或宗教观念的虔诚，也表现出他本人对于性的底线——不准违背道德观念。

道德观念，深深植根于歌岛居民的的心底。这对于青春期心底萌动的年轻男女来说，影响是非常大的。当新治在灯塔哨所等待初江，耐心等了很长时间睡着之后，他醒来竟然看见了初江全裸的身体，他于是佯装睡觉，实则在偷偷的看，最后他们赤裸裸相见的时候，他摸着她的乳房，“就是这种弹力！原先我所想象的藏在红毛衣下面的，就是这种弹力啊！”在前面经常写道初江的乳房一抖一抖的，蔷薇色的蓓蕾是那么坚挺，千真万确是处女的躯体。两人最后只是相互拥抱在一起，但是最后两人没有跨过最后那一步。作者在这里的描写是比较暧昧的，但又是那么的自然，没给人丝毫淫秽的感觉。仅仅是因为初江说的“不要。不要。……出嫁前的姑娘不能这样嘛。……出嫁以前，无论如何也不行”这些话就让新治控制住性欲了吗？我觉得不完全是，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更深层次的原因，歌岛男女们对于道德观念都怀着一种盲目的虔敬。

他们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考虑是否越过了道德的底线。“他觉得这时候自己仿佛接触到女人这种存在的道德的核心。”这肯定给无法满足的年轻的男女带来了痛苦，但是从某一瞬间又转化为不可思议的幸福感。换做一个现实中的充满性欲的男子，我是不大可能相信谁能控制住这种欲望的，虽说肉欲说起来有点令人害羞，但是我觉得男人追求性欲真的很正常。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都不必在性面前害羞，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坐怀不乱这种事情，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新治和初江这对年轻人能在这么暧昧的情况下控制住自己，可以想象“出嫁前的姑娘不能这样”等等道德观念在她们心中到底是多么的虔诚。

三岛在小说中既然对性有着暧昧甚至裸露的描述，但是为什么又要在暧昧中带着一定的控制来加以平衡呢？这显然是作者有意为之的。其实我们仅从新治这个人主人公身上就可以看到浓浓的希腊特色，他那强壮有力的古铜色身躯，对力量极致盲目的推崇，就特别像古希腊的英雄形象，我们知道希腊的古典美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是不可能允许有赤裸裸的肉欲描写的，是不可能突破传统道德观念的底线的。从这点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作者让这对年轻男女能够坦然相见，却没有对其进行赤裸裸的肉欲描写，而是在道德面前戛然而止了。而且小说的背景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小说无论怎么看都具有浓厚的古希腊风格，只不过被三岛由纪夫加上了一些日本传统文化的因子罢了。总的来说，在《潮骚》里，三岛以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为背景，把主人公的爱情与性欲置于传统道德框架之内，把对性爱的渴求与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相结合起来，从而追求精神与肉体之间的平衡。所以每当我们看到文中描写到性爱之处时，总会有一些因素使之停止。因为这样，小说中某些地方显得比较牵强做作，而且文章中男女主人公也显得比较幼稚，但是却凸显额新治与初江之间爱情的纯真，至少不会只是简单赤裸裸的性欲了，这里的性与爱是被道德限制了的。

参考文献：

《潮骚》，三岛由纪夫著，唐月梅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年版；

《论三岛由纪夫〈潮骚〉中的乌托邦构想》，中国论文网，2014.5；

《从〈狮子〉到〈潮骚〉——谈三岛由纪夫作品中的古典主义美学》，陈虹《山花：下半月》2010年第6期，中文科技期刊数据库。

《潮骚》中被限制的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