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婶儿

文/半夏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吃过晚饭，三三两两来到村委会门口的广场上。有的靠在墙根处蹲下来，有的直接坐在乒乓球台上，还有带孩子的，拉着一张凉席，让孩子在凉席上爬着玩儿，几个妇女就坐在凉席边上。

广场正中央，几个小媳妇在叽叽喳喳，活泼得就像小喜鹊。她们在等自己的小姐妹，人齐了，欢快的广场舞就要跳起来了。

这个时候，四婶儿骑着一辆三轮车经过，一边走一边跟大家打着招呼。

“根儿家媳妇儿，带孩子在这儿玩呢！”

“喂，老嫂子，今天没给老三家带孩子呀？”

“四婶儿，天都快黑了，这是去哪儿呀？”根儿家媳妇儿笑着问。

“去哪儿？明知故问，她这个时候去哪儿，谁不知道啊？”

听了这句话，大家一片哄笑！

四婶儿什么也没说，腿上一用力，赶紧离开了人群。

身后，笑声更大了。

“根儿家媳妇儿，你这是故意的吧？你能不知道人家四婶儿去哪儿？”二嫂笑着说。

“去找相好的呗！”不知道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大家又笑了起来。

“这老四家的，也真是的，老了老了又闹这一出儿，让儿子闺女的面子往哪儿搁？”老嫂子发话了。

“是啊，她自己不要脸，儿女还要脸面呢！”

“听说，这次四婶儿是铁了心要找那个老光棍儿了，儿子孙子反对，都不管用！”

“还别说，一个老光棍儿，在老四家那里成了宝，自己的儿孙不照顾，跑去给人家做饭洗衣服，还搭上自己的新被子，倒贴！”

“大儿子跟她闹，不管用，老二要跟她断绝关系，还是不管用。看来，老光棍儿的魅力不小呀！哈哈哈……”

“不光儿子闹，儿媳妇都骂上门了，说好了，活不养死不葬！”

“真不明白，老四家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儿女都成家立业了，该享清福了，却又熬不住了，让村里人看笑话！”

“咱这些老人家，不都是为了孩子？谁像她，抛下一大堆孩子，跟了别人去！”

“话说回来，要是想找个人家，就走得远远的，她倒好，家门口，不出村儿，丢人现眼，不要脸皮！”

“孩子们把老舅都搬来了，老四家的亲兄弟，撂下一句话，如果不回心转意，不认她这个姐！”

“四婶儿这是为了爱情排除万难，忠贞不渝！”不知谁家小媳妇说了一句，又惹得大家哄笑起来。

四婶儿走了很远，还能听到大家的笑声。她心里清楚，大家在笑什么。可是，三轮车还是不由自主地来到老张头儿的院子里。

老张头儿正坐在院子里乘凉，看到四婶儿，顿时脸上笑眯眯。“四嫂，你来了？”说着，接过三轮车，推到角落里。

四婶儿啥也没说，坐下来，气呼呼的，一个劲儿地扇着扇子。

“四嫂，咋了？”老张头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连着问了几遍，结果，听到四婶儿小声的哭泣。

老张头儿急忙拉着凳子，跟四婶儿坐在一起，递上一条毛巾，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肯定是又有人说三道四。

“四嫂，你年轻的时候挨打受气，后来养了儿女养孙子，眼看着埋进黄土大半截子了，咋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她听了这句话，眼泪更是哗哗地往下淌。

老张头儿拿过扇子，轻轻地扇着。看着流泪的老太婆，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想想自己曾经差点儿被四嫂的小儿子推进路边河沟里，家里的大门还曾经被四嫂的老大媳妇儿糊了一层屎。这些，他都没敢对四嫂说，就怕她知道了生气掉泪珠子。

老了，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个伴儿，互相有个照应。儿女们咋就不能理解？街坊邻居咋就不能嘴下留点儿情？

渐渐地，夜深了，月光下，一对老人，静静地坐着，他们在享受这静谧的时光。这一刻，没有儿女叫骂，没有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