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迷失睡梦的夜里,我总会想起。【文*城南银杏】
还记得入夏以来的很多个夜晚总会在百无聊赖中艰难入睡,然后在不同的睡梦里做着一个殊途同归的梦,在第二天醒来的时间里只能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桥段:
再次同别人背起很多的东西,艰难的乘坐一辆又一辆的车去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地方,在很远的路途中被人抛弃,而后自己就一个人继续向前走着,途中经过了很多曾经去过的地方,后来在一次路口的选择中,总是无意的走到一座似乎从未去过但又似曾相识的城门下,但每次在即将要推门走进的时候恰巧醒来。
这个梦里其他的一些内容大抵是记不得的,于是只能在下一个夜晚的睡梦前告诫自己:如果再次梦到一定要推门而入。而每次在梦中自己的意识却又总是不能十分清晰,再次走进,再次醒来,再次错过,天性使然,无疾而终。
或许正是错过的多了,后来就形成了习惯,即使再次梦到这个城门且本是能够有时间推开的,自己还是下意识的在那里故作徘徊,于是后来又在即将推开的瞬间刚刚好的恍惚醒来。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当下再次想起思绪里的这些梦的碎片,那座城门大致是阴冷幽暗充满魔力的。
以前听老年人说过:梦境大致是相反的。
于是就聊以自慰的想:如果当真有那么一个城门我终究会推开的,而且还是刹那间的一次就好。而后转念又想,梦里的远方又是什么呢?梦里的那座一直没有推开的城门又是什么呢?是我二十多年来一直同生活无法割舍的皖西小镇;还是我十多年来早就有所厌恶的这条四面来风的西街呢?
细思极恐,平庸至极,毕竟我每年的大部分日子还是要生活在这里的。
西街以西的地方
应该是五年前吧,或是更久远的日子里,在一场夏天的暴雨过后,我站在这条西街通往西边去的路口,望着惨淡的夕阳,莫名的就感觉到触动,我会想起:我孩提时代生活的那个叫做西山的地方,记忆里那些高大的楼层,模糊的身影中那些幼年的样子,以及那里没有快乐的人和事,日夜轰鸣的肮脏卡车,灰尘漫天的迷朦星光,被砸死在山脚下用白布抬出来的人,和陪伴了我很久后终于死去的一条狗……
应该是三年前吧,而或是更久远的日子里,在一个风朗日清有着浓烈火烧云的夏天傍晚,我还是站在这条西街通往西边去的路口,望着被夏阳压迫的田野,莫名的又有所触动,我会想起:一路惨状的成长中,我所生活过的那个美好村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的慌张逃亡,愚蠢到了极点的谎话伴随着发酵的臭水沟,因为另类被无情打压的畸形生长;以及烦躁的蝉嚷和蛙鸣,被人欺诈的近乎邪恶的善良,所畏惧的鬼怪和渴望的长大,如今早就成为腐烂在一块崎岖山头的残骨……
应该是昨天吧,亦或是不久的日子里,在一个无论天气如何的夏天傍晚,我都没有勇气,再次站在西街通往西边去的路口回头望。因为终于懂得:日子同时间是一个无情的婊子,她会嘲笑你身体里最真实也是最苍白的野蛮欲望。
今年入夏在卢阳的一所学校中听课时,无意中记下了“黎明前的黑暗”这几个字,而我刹那间想起最多的却是:西街以西路口中黎明的那段光景。
我想起我走进这条西街的生命始端,应是无从过问它十多年里有过多少个黎明与黑暗的,模糊的就像这条街上一块夏天雨后的水坑,清澈的可人。
我会记得一个在很小的年龄段中,因为渴望明天某个不确定日子的欣喜而失去睡眠时,所等到的那个黎明真的就只有黑暗。
在清晨的风还没有吹来的方向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一切不是自己定义的生活里稀里糊涂的活着,泪流满面的为别人喝彩,给这个不是自己的世界点火添柴,没有定义的一天又一天中,还没真正长大就开始死去。惊奇的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活过,更别像个小丑一样去大话天仙的提及。
我还会记得在一个很远的年岁里,因为未知的的光景没有即刻降临,而缠绵在下一刻世界里无知的意淫,所等到的不过是黑暗过后从没有的黎明。
无论是在一腔热血的日子还是在厌世逃难的归途,总是像一个没头没脑的苍蝇,在夜不是很深的时间里就急于寻找那些所谓的答案,在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白日光灯下,来回吟唱那些理想的歌谣、伟大的经纶、高尚的诗篇,宁不知自己本就是活在一个公众厕所里,连家都没有的苍蝇,终日以美味卑夷的屎粪把酒,以肝肠寸断的尿液当歌,振动着光明的翅膀,乐此不彼的飞翔在寻找着黎明彼岸的路上。
然而我最清楚明了的,却是夏天西街黎明里那些撬开睡梦的炮竹声,他们从颠簸的乡下小径中急匆匆的赶来又急匆匆的赶去,在为数不多的车队中,橘黄色的双闪灯映衬着阴沉的天际,载着一位离去者的躯骸和他的那些有过和未有过的悲哀,以及他所见过或未曾见过的那份山海。
在这个西街以东的下几个城镇中,告以生命周而复始的又一次游走。在巨大的现代化熔炉中为这个拥有着美好蓝图的理想社会,做出最后一次环保的贡献,在诠释了他所有崇高道德品质的伟大烟尘中,送行者在呼掉这位被送行者的血肉后,又吸掉了他的傲岸筋骨。
然后带着她们所有的悲伤、坎坷、庆幸、欢愉、解脱、不舍,在这个庄严的世界一角里,夹杂着人格中所有的卑劣和弱点哭的昏天黑地……一切又在这场少数人的悲难中告一段落。
一场黑夜落幕,迎接而来的不过是大多数人普通的清晨。
我想只有这样的黎明是真实的。
西街以东的地方
如果说西街以西的地方是往昔那座城楼里的残破瓦砾。
那么西街以东的地方也不见得真有什么阳光。
我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出生,在还没有来得及认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像大多数的人一样被这个世界以一种逃亡的姿态,带入了公元第两千年的文明社会里,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是文明的产物,而一直是这个文明社会里真真切切的垃圾。
我记忆里九岁那年以后的方向大多也是指向东边的。
于是乎我像是被一艘开往东边方向的轮渡船一路载到今天,但当它停下来时,我依然还在岸的这边。
我从未见过我理想的那个风陵渡口,在这条街的江河上我所见到的大多数不过是:为情欲叫骂的纤夫,为生活衣物所累的浣衣女,以及那些根本就不入流的行将就木的老渔翁。
而对于他们我则是连一个过客都算不上的废物异类。
但我自己却仍旧恬不知耻,津津有味的自得其所。在一次追逐西街落日的徒劳中哭着长大;在一次挥手告别春风迎接夏雨的琐事中突然顿悟;再在一次没有太阳全是大风的日子里开始渐渐死去。
西街以东的太多事情都像这个城镇里商店和餐馆一样,它们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着。在这里每一条肮脏辛臭的下水道在地下世界里婉然轻歌,它们就在这些世界的上面任性的快乐生长。无论是否开花结果,也无论它们将在哪一天悄然逝去。
我也记得在这条西街以东方向里,我所丢失的那些东西和我所爱过的那些人们。在那些看似正当好的年轮里,我穿越这条西街以东所有的阡陌小巷和弄堂胡同,仅凭双脚,我走出那些被雪浸染成白色的垃圾堆,走过那些门头上开满仙人掌白花的别人家院落,挤进一个又一个雨天慢出窨井盖的呕哑暗道。那些潮湿的旧物,惨死的爱人,我看见她们都在对我微笑。
但我无法原谅自己二十多年来生命里的悲戚和溃烂,那些无法经过时间年轮带走的痕迹,那些无法在青天白日下裸露的伤口;我所背负的所有罪名和厌恶,那些高尚者的唾骂,那些优秀者的口水,在我不以为然的转身挥手一笑的假象里,早就刻进了我生命的负累中。
为此,我还是不能明白西街以东的世界里为什么只有同化自己追随大众才是生命的真谛;我还是不能明白西街以东的世界里那些被生活眷顾者他们真实的快乐都来自哪里;我还是不能明白西街以东的世界里我所扮演的卑劣者将会在什么时候才能被上帝之窗的圣洁之光所临幸。
而我能够明白的则是:我一直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混蛋,我一直是一个再三流亡的懦者,我一直是一个富丽世界的渣子……
我也不过是被这个真实世界所厌倦的影子。
两千一八年的一个夏夜我在西街的一家名叫“银杏超市”的小卖部里,遇见了这家小店对面一个高档会所里的风尘女子,她化着很浓的白皙的妆,穿着并不舒适的黑色衣裳,踩着一双底跟很高的鞋,来买一包叫做“中南海”的香烟。
店主告诉她:只需要十块钱。
我们目光交织,短暂的四目相对中她没有对我流出厌恶的笑容。
关于她和那年夏天的西街一系列事情。
那些迷失睡梦的夜里,我总会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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