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

《俩》

某酒店房间内，梳妆台前，坐了一名女子，她身上穿着香槟白金色的绸缎长礼服，腰间有一圈钻石镶嵌点缀；她云发盘绕在后，微卷的碎发像春天新发的葡萄藤，乌黑的秀发间参杂了不少银丝，有人说那是智慧的象征；她的身材有些消瘦，甚至皮肤有些松弛，也有点老化的斑，但她仪态优雅端庄，腰板自始至终没弯过一分。

她对着梳妆镜反复检视自己脸上的妆容，按她这年纪，大红显得过艳，粉红又显得过嫩，也许偏粉的裸色，会好一些；睫毛膏刷上两层也够了，假睫毛是不敢戴上了，省得说成是老爱俏，装年少；眼线是必须的，上了年纪，眼尾自然下垂，不若年轻时的媚眼如电，这眼线正好修饰了这问题；颊彩用了桃色，提振一下精神，看着气色红润。

此刻，女人有些紧张，她不断搓揉双手，不时又摸摸自己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比比自己略深的法令纹和同样下垂的嘴角。

真地，很紧张。

他还会喜欢这样的我吗？他还会在意这样的我吗？他会不会后悔？他会不会失望？他会不会反悔？他会不会离开？

30年了⋯⋯

他等了我30年了⋯⋯

我们都已经老了，早生华发，不再年轻。

可这30年过去了⋯⋯

我仍记得他跟我第一次说话的样子，

我仍记得他怕我成为别人的女人而紧张地跑到我面前告白的样子，

我仍记得他说因为我答应了他而感到幸福的样子，

我仍记得他眼底装着的都是我身影的样子，

我仍记得他以为我要离开而癫狂得哀恸到欲哭无泪的样子，

我仍记得他说只想要我是他一个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样子，

我还记得他在酒店房间里疯狂地拥吻我不愿离开的样子，

我还记得他在我身上来回摸索引得我娇喘连连而轻笑出声的样子，

我还记得他用牙圈咬我右手无名指说这是定情婚戒的样子，

我还记得⋯⋯好多，好多，好多，我爱的他的样子。

「好了吗？新娘子可以出来准备了。」

厚重的对门被推开，红毯那端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他西装笔挺，没有华丽的燕尾，也没有可爱的蝴蝶结，普通常见的西装经典，便够了，简约是最能衬托出这男人的气质。

女人有些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水光折射，让她脚步充满了不确定感。男人仿若知道，不管不顾地快步迎上来，坚定地牵著她的手往前走。

两人宣誓之后，下一步是互相亲吻。

当男人靠近女人时，紧贴着她的唇说：「我的宝宝，我的老婆，你终于嫁给我了⋯⋯」

女人笑着闭上了双眼，想起拍照那天——

「宝宝，我们拍嘛，就一张，一张！」

「不要，我都多老了，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不管，我就是要拍，老婆，我们拍啦！」

「可是我都⋯⋯」

「老婆！」

「什么？」

「宝宝，年轻时，你说我小你十岁，你没有安全感，我说没关系，让时间证明一切，现在，我们都老了，谁还看得出来你比我大？宝宝，你永远都是我的宝宝，不要再害怕，不要再不安，不要再担心了，好吗？」

「好。」

「我爱你，老婆。」

「我爱你，老公。」

从此，我是你的Mrs.，你是我的M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