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岁月城中一条名为十八的巷中行走,一路看尽烟火繁花与大雪,我以为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可是我走着走着还是到了巷尾,看守巷子的时间给了我一盏灯笼,他说我不能再走这条路了,得重新找路。
我接过灯笼,看着微光在雾蒙蒙的虚无中闪闪烁烁。突然害怕,眼泪涌了出来。我一边抹眼泪一边求时间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这条巷子,时间固执的摇了摇头。
于是我哭的更厉害了,他看着我好久也不说话。良久,在我哭到没力气的时候,他缓缓开了口“好吧,就允许你再回头看一遍。只能看一遍,看完了就离开。”
我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时间叹息了一声,于是十八这条巷子的风光在我脑海中徐徐铺开。
02
春生夏长
刚走进十八的时候就遇上了高考。白日的一切都被试卷糊住了,最清晰的只有早晨疏星下的露水和午夜路灯里的爸妈。
那时爸妈总会在楼下的灯光里等我,从楼下到家里那一段黑漆漆的路是他们在陪着我走。有几次他们没能及时出现,我一个人借着星光和月色回家,经过一扇破败的窗户,听一路黑夜嘶吼。我跑得很快,而他们会自责好久。
我跟他们说我不怕,他们固执的摇头,怨怪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沉忘记了时间,可是他们也很累啊。走到了十八这条巷子,人们都在欢迎我来到成年人的世界,也只有他们,还把我当孩子。
我是揣着春天的鲜花一路向前的,路上的荆棘沿着巷子的缝隙向我涌来,血流至足,又回到了心里。走过了三月的料峭春风,看过了四月的杏花杨柳,在五月的暖阳中算着日子告别。
六月七号那天,妈妈陪着我一起走去考场,燥热的微风从湖上吹来,我有些局促不安。
“妈妈,我能做到吧?”
“应该可以的。”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到学校门口,我就要一个人进去了。走了好久我回头看了看,妈妈还在那里站着。隔着一道道门和一个个人,我们都在彼此照应。
一春的努力生长总该在夏天有个枝繁叶茂,终究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可那个夏天,没有彻夜的狂欢,没有浪漫的表白,甚至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这个在重要时间点里发生的重要事件,其实说出来也就那么轻飘飘。日子还得照样过,一切都得按部就班的走。
秋收冬藏
车是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启程了,在高速公路上疾驰,跑过了朝阳和凉风。
当时有些庆幸,自己能在十八岁踏上异乡的土地。但后来的日日夜夜都在告诉我,当初的想法是有多轻狂。那时和爸妈打电话,一拨通鼻子就开始发酸。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们开始占据我的世界。记得中秋那天是大雨,没有月亮可看,也无事可做。在寝室里翻阅苏东坡的诗,翻到“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心里蓦然一惊,如同顿悟。
于是我学着去缄默,去不动声色,去走更多的路,去看更多的书,去揣测人情世故,去品尝世间冷暖。更重要的是,明白了异乡不仅是一趟列车的终点,还是人生路上别于故乡的依靠。
日子也就在一天天流逝,这座城市的秋天总是很短。你秋天闻到了桂花香,冬天还是会有幽香冲破层层雾霾飘进心里。告别了初始的不知所措,生活也渐渐地丰润了起来。
在十八这条巷里遇见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是过客,有些人是知己。遇见过客也不会慌,彼此点头含笑,也算做是一种相遇的缘分。而知己,往往见于雪中漫谈,深夜愁话。
其实不止听过一个人说我为何在这个年纪里显得这么老成。其实我是拒绝“老成”这个词的,毕竟我的皮肤告诉我还很年轻。
只是,经过了这一路的跌跌撞撞,我把轻狂藏在心里,更多的时候是不拿出来用。十八岁不是一年或一天,她是一段过程,一种经历。走过了,也就懂了即使我们内心还是少年,但我们仍得背上成人的责任继续前行。
当走到十八这条巷子尽头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空调开着暖风,我裹着毛毯,冰冷的寒气从门缝里,从窗缝里往屋里钻。但我仍坐在那里,坚持要听一听新岁的钟声,幻想着自己要是没有听到是不是这条路就不会走完。
因为这条名为十八的巷子和以前走过的那些巷子相比那么美好,虽然日子还是那些日子,但是一路的荆棘和险阻,鲜花和繁叶,年少和参悟,都显得弥足珍贵。最重要的是,这条巷子的背后藏了属于一个孩子的欢愉岁月,而他的前方,又是茫茫不自知。
可我还是听到了新年的钟声,一下一下敲在心里。于是最好年华里最重要的一段时间走了,我跨过了少年和成人的一个节点,进入了大人们的世界。
03
画卷看毕,我拿着时间给的灯笼又踏上了另一条路,他告诉我这条巷子叫十九。
我不能再回头,往日时光如离弦之箭,无法收回。时间问我为何对十八这条巷子情有独钟,我说这条巷子能提醒我去成长。时间摇头说其实每条巷子都一样,你肯向前,自然就长大了。
我攥着灯笼的手紧了紧,我明白时间所说之话为何意。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条巷子,365块青石板,我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或欢快,或疲惫,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不同的足迹。
这些重重叠叠的巷子在我身上叠加,终究会使我的记忆模糊,所能做的也就是看上它最后一眼,以后大步向前走,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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