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民国之前,并没有以“中国”来正式称呼我们的国家。
西周时期的“中国”,意义仅仅代表王城,大类“中郭”之意。当时的“国”,也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仅仅是指诸侯国这样的地方行政区域。
到了战国,居于中原的诸侯国,对边远诸侯国自称“中国”的情况是有的,其意义大致有“中央之国”的优越感。
现代人所说的国家的概念,自古直清以来,就没有形成过。古人用“天下”来代替现代意义的“国家”的概念。在他们的眼界里,目力所及,皆是一统,是为“天下”。
秦汉、唐宋,直至明清,都以国号以称,如唐僧自谓“来自中土大唐”,而非来自“中国”。
正式用“中国”来称呼一个大一统的国度,始于中华民国。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理解的“中国”,如同古人理解的“天下”。天下,不是国号。中国,也不是国号。
二
大清,指的是在中国建立的一个政权。大明、大清之类的称谓,更侧重政权性质,即现代政治意义上的“国家”,即合法暴力的统治机器。
从广义上讲,国家则包括国土、民族(人民)、文化和政权四要素。仅仅政权消亡或更替,只要能保有国土、民族和文化在,则并不能代表国家的灭亡。
也就是说,大清政权被推翻了,中国依然在。中华民国被推翻了,中国依然在。
这就是政府或政权与国家之间的区别。
爱国,可以顺便也爱政府,也可以不爱政府。爱不爱政府,不能作为爱国的判断标准。
孙中山提出“驱除鞑虏”,就是推翻清政府,把旧的统治者赶回老家去,他不爱那个政府,但他绝对是爱国者。
顾炎武在《日知录》里说得更加明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这就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出处。
意思是“国家之事的兴亡,保护国家不致被倾覆,是帝王将相文武大臣的职责,与普通百姓无关;而天下大事的兴盛、灭亡,每一个老百姓都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谓“保国”,说的是维护政权。所谓“保天下”,说的是保护国家。
三
慈禧,是大清政府晚期的核心人物,也大清政权的代表人物。
按现代企业的结构来理解,当时的“大清”政府是中国的法人,慈禧则是当时中国的法人代表。
皇帝更换,是更换法人代表。政府更迭,是国家法人资格的交接。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重复了无数次,但中国依旧存在。
爱国,可以同时爱慈禧,也可以不爱慈禧。爱不爱慈禧,不能作为爱国的判断标准。
大家不爱末代皇帝溥仪,让他退位,不能理解为不爱国,反而恰恰是出于爱国,是爱国的表现。
四
义和团爱不爱国?
义和团爱国。受不了大清政府的腐败和压迫,一帮不再爱这个大清政府的民众组织起来,提出了“反清复明”的口号。他们要推翻这个腐败的现政权,不再让这个政府继续伤害这个国家和人民,这是爱国行为。
这种行为必然受到大清政府的镇压。后来,慈禧改变了策略,她利用义和团来对付洋人,给义和团很多优遇。
于是义和团转而开始爱慈禧、爱大清政府,又提出“扶清灭洋”的口号。他们要打垮洋人的侵犯,不再让外敌继续伤害这个国家和人民,这也是爱国行为。
但慈禧又改变了策略,她不再保持坐山观虎斗的姿势,因为义和团实在也斗不过洋人。于是又借洋人之力,内外夹攻,镇压义和团。毕竟,一个政权,很难容忍民间强大的武装力量的存在。
这个时候,义和团彻底蒙圈了。他们变成了既要把皇帝拉下马,又要把洋人赶出去。客观上,这是爱国行为。因为这个时候的义和团行为实际上体现了爱国的本质:爱国就是既不能让外人伤害我们的国家,也不能让政府伤害我们的国家。
总之,爱国就是不让国家受到来自任何力量和组织的伤害,包括外敌,也包括腐败政权。
但义和团并没有这么明确的觉悟,他们本质上很可能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爱国不爱国,可能仅仅是为了生存。
这叫爱自己。
五
以现代人的观点来看,义和团是愚昧而愚蠢的。
但那个时候,愚昧不正是主流吗?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其实各个阶层都有愚昧者。林则徐还以为外国人站不直呢。
愚昧,使义和团本质上成为庸众的狂欢,是聚集于社会底层的一种混沌的力量。他们没有政见,没有方向,没有善恶,更不辨是非。
尽管他们自己真的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自认为是时代的先知,是潮流的代表,面对所有的质疑,他们还会表现出无尽的优越感。
但他们根本不明白,他们的状态就叫“集体意识丧失”。
想想大跃进的全国民众的心态。
想想文革期间民众的表现。
想想抵制日货、抵制家乐福的热火朝天。
这是同一种传统的一脉相承。
这种乌合之众组成的混沌的力量,有时候站在政府的反面,成为反对派的炮灰。有时候又依附于政府,成为政府达成某种目的的枪手。
被人利用的枪手,是他们的本质。炮灰,是他们的唯一结局。
因为,他们的愚昧的庸众。这一点,无论他们是自以为爱国者的面目出现,还是被打扮成革命小将,都是改变不了的。
六
冷眼看着一群狗自发地冲出铁笼,冲门外狂吠,赵太爷享受了片刻作为主人的威风,然后狠狠敲打烟袋锅,喊道:“滚回来!”狗们自发地停止吠叫,又自发地灰溜溜钻回铁笼。赵太爷瞥了一眼旁边那不配姓赵的阿Q,又燃了一袋烟,悠悠地说:“那铁笼子该修修了!”阿Q果然欣然领命,满脸荣耀地拿工具去了。
一群犯人冲出高高的狱墙,出去把说监狱坏话的人好好地羞辱了一番,然后乖乖地自行回到监狱。狱卒知道他们去做什么,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回避越狱合法还是违法的问题。
弗洛伊德对受虐狂的解释是这样的: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爱上施虐的人。
还有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于加害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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