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单位工作一个月之后,领导和同事对我有所了解。领导提出我一个女孩子,不要搞技术了,就留在机关搞行政,我一时左右彷徨,拿不定主意。
个人问题也让我心烦,没有人追让人苦恼,追求的人多了,不知道怎样面对怎么选择,同样也让人不知所措。
父亲突然到单位来了。他一方面来看看我和工作单位,另一方面为了弟妹上学的事,还有就是为了我的个人问题。父亲说,李海到我家的那两天,跟他们一起下地劳动,增加了他们对他的好感。说他能吃苦,也绝不是那种没有道德和良心的人。
父亲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些实际问题,比如两人若成了,可能存在两地分居问题,以及由此而引起的一连串问题。李海回答得倒很明朗,他说这些问题,他都考虑过了。他将来大学毕业就是老师,到哪里都缺不了教育,哪里都需要老师,到时候再想办法调到一起。
我跟父亲说了对李海感到不满意的地方,父亲认为那些都是细枝末节,看人要看大的方面。两个人不可能达到完全理解乃至成为一个“我”,他不太会体贴人,主要是以前专心于学业的缘故,不必太求全,慢慢会好的。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我感觉我已受到某种牵制,诸多无形的因素不容我再犹豫徘徊,我似乎在爱河里没有了那种充分的主动权,难道是神秘的爱神在牵引我吗?
我也和父亲说了工作上的事,他说他也不太懂,让我自己拿主意,把握住良好的机会。那什么才算是好机会,刚刚踏入社会,我也是一头雾水。
那段时间,我的内心矛盾而又迷惘。一想起李海,我就有些惆怅,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我该不该选择他。不管怎样,只要有外界事物的触发,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就像看见天阴,会想到下雨一样,这完全是潜意识的。可他来单位看我之后,他的形象在我心里为什么会“矮”了那么多?
张洋也没有音信。在我没有给他发出那封回绝信之前,他从来没有进入我的梦中,可自从发出那封信之后,不知是由于我的担心,还是别的什么,我好几次梦见他,他悲泣的面容,忧郁的眼神,受伤的身体在那里艰难地爬行,我每次惊醒过来,心脏都吓得狂跳不已。但愿他能挺过去,正确地面对现实。
有天下午去上班,刚到办公室,同事让我到政治处去,我感到莫名其妙。来到政治处刚进门,里面的人就大声说:“我们的第二大演员来了。”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以为是要开会部署国庆节文艺汇演的事。周围坐着一些领导,还有几个陌生的人。
领导说明原由,原来是要我和其他十三人临时组成小分队去野外拍电视纪录片,是中央电视台“九州方圆”节目的摄制。 这太意外了。我在初中时,曾做过当演员的梦,但那仅仅是梦而已。虽然这次是属于纪录性质的实拍,不像真正的演员那样需要艺术表演,可毕竟是要上镜头了,谁能想到呵。
李海的父亲就曾来信说,人生的不确定性很多,不要太计较得失,抓住大局过好当下,就能少受犹豫不决的困扰。生活中的偶然太多了,是一个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综合体,短暂时期的偶然性构成了整个人生轨迹上的必然性。我们不必埋怨生活,也不要过细地设计生活,一个人的大脑怎么能穷尽生活的本来面目,有时机关算尽,亦是枉然,总有你想不周全的地方,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我们小分队驻扎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山上几乎光秃秃的,只象征性地长着些绿得苍白的植物,昭示生命的存在,其中在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虽然很小,像米粒般,可开得热闹,开得从容。
晚上,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将他们白天拍的内容,放出来给我们看,那些不知名的小红花拍出来竟然那样美丽好看,让人仿佛置身于山花烂漫的山野,别有一番情趣。
画面上正是夕阳下山,一个个帐篷在夕阳中支起,在玫瑰色的光晕中有一种朦胧美丽的情调。无论什么事物,你到实地看,并不觉得有多美,可专业人员拍出来就很吸引人,这就是艺术的感染力。
在导演的带动下,拍摄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可我一度陷入两难境地,有些忐忑不安。省局宣传处领导的意思,是让我们在纪录片中尽量说好的,可以起到正面宣传的作用,可我们又怕夸大其词回到单位挨同事的骂。
导演的意思是让我们实话实说,比如我对工作是怎么打算的,将来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对象等等,其实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有些话说早了会落人话柄,招来嘲笑。导演看我犹豫,说只有同行才能互相理解,才能在以后的家庭生活中减少矛盾,让我在记者采访时就这么说。
和我同住的吴大姐打了圆场,说让小姑娘再想想吧。 从省局来的吴大姐,是一个勤快善良待人温和的女性。她大约四十多岁,身材很好,容颜还透着俊秀,看得出她当年是个很漂亮温柔的姑娘。
我很想趁这个机会,请教她一些人生的真谛。我问她,吴大姐,您的生活挺顺利的吧?她沉吟良久,坦诚地说,其实,我的私生活是很坎坷的。我真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谈到这个话题上来。她那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我,给我说起她的经历。
她说,找爱人这件事,是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它关乎你一生的幸福,一定要慎重。你也正处在这个关口,所以我给你说说,你不要给别人说。我自然答应了,静静地听她的讲述。
她从学校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到北京。在单位实习时,一个工作组的领导看上了她,处处关心她帮助她,可她并不喜欢他。因为他脾气太暴躁,不尊重她,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为一些小事训她。为了避开他,她这个南方人要求到大西北来工作,组织上同意了她的请求。
她到甘肃之后,又与单位上的一个小伙子相好,而本单位一个年纪较大仍没成家的技术领导看上了她。也许是他从中作梗,她男朋友是野外工作组长,他们出去采水样,采了五瓶。回来的时候,又饿又渴又累,其中一位组员将一瓶水样喝了。他回单位请示领导的时候,领导也说不用重新取样了。
结果运动来了,那位领导翻了脸,将她男朋友打成右派。男朋友给她来信提出分手,不然将会因为他的事,给她带来更大的不幸,最后也只好分手。她为此很痛苦,想办法调到省局,离开了那里。
当年,她饱尝了选择的犹豫、顾虑和痛苦。她说,看男人重要的是要看那人的心好不好,脾气和不和得来,当然事业心、容貌和家庭经济情况等方面也得考虑。
我也将我的许多事跟她说了,最后谈到李海。她认为两人不在一个单位,不能相互照顾帮助,将来抚养孩子和分房问题都会受到影响。她说我还小,不要着急,一定要慎重选择。我没再说什么,只感到前路一片迷茫。
干什么都不好干,拍一个镜头,拍不好重复来重复去的,也够折腾人的。在拍单人讲话镜头时,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说了几句,导演让我谈谈个人的事,我婉言拒绝了,我实在难以启口,我不愿意我的亲友、同事和老师同学们看了电视之后,对我有不好的评价。
终于完成了任务,全体人员聚餐庆祝。也许是酒喝多了,酒后吐真言,那些从上面来的人,在我们眼里很风光的人,也发了许多牢骚,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们同样有自己的苦恼。我们用不着去羡慕别人,说不定被羡慕的人也正羡慕着我们呢。听了他们的一番话,我了解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现象,虽然有些失望,可不管怎样,我们活着为人处事,就要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才不枉活这一世。
这段经历就像一场梦,我发现我对一切都太理想化了,还没有真正地进入现实。和这些人也只是偶然相逢,虽然有的人对我的关心和帮助,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随着岁月的流失,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从此各奔前程,散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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