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8-2水利工程
孙叔敖让楚国现代化,让自己零存款(下)
现代化的操守
权力让人腐化,孙叔敖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他坚持从自己做起。楚庄王几次提供封赏,他说什么都不接受。全家人终身俭朴,不碰绫罗绸缎,这一点只要把神经放粗犷些就能办到;但孙叔敖即使进入寒冬,仍然咬着牙不买胡裘(厚外套),只仰赖薄弱的羚羊大衣,这也太冰冷太吝啬了。
马匹也跟着没面子-- 由牝马(读「聘」、雌马)打鸭子上阵,拉着一辆寒伧的、摇摇晃晃的载货用木条车;而且在民生问题上多么紧缩,只配给劣质杂粮,不配给粟米。
随从面对这场景感到很困惑。优质马车才安全,雄赳赳的马匹才能奔驰,穿胡裘才会暖和。令尹大人成天办公、加班,为什么不肯提高效率、多争取一点时间和体力?(「车新则安,马肥则疾,狐裘则温,何不为也?」)
孙叔敖笑着解释,君子穿华服叫相得益彰,小人穿华服会变成「公鸡头」(傲慢),我这种人还是别用高级东西吧,承受不起。(「吾闻君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倨。吾无德以堪之矣。」)
八年官职没留下一点存款,死后草草地下葬,没有购买棺椁,《史记》认为他是最优秀最廉洁的大臣(「第一循吏良臣」)。
现代化的政策法令
孙叔敖像现代德国人,重视法治,立法从宽执法从严。
﹡制订合理而宽松的政令。
﹡对百姓仔细解释其间的道理,教育并引导大家守法(「施教导民」)。
﹡完成教育和种种准备动作之后,严格而公平地执法,不容许侥幸心理。
既然令尹带头守法并且让生活朴实化了,一时之间从朝廷到民间风气变得很清新。连晋国都知道,楚国的制度、法规温和,重视教育和引导,官员不会贪腐或虐待百姓,社会气氛舒畅,结果是盗贼绝迹,路不拾遗,门户甚至不需要上锁。
「施教导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
「道不拾遗,门不闭关,而盗贼自食。」
国老虞丘是孙叔敖推荐的重量级人物,家族里某个成员犯法了,政府照样派员去逮捕,并且在审问之后判处死刑。虞丘没有「打电话」给检调人员,反倒称赞孙叔敖不肯营私或徇情枉法,执法可以称为公平了。
「奉国法(执行国法)而不党(营私),施刑禄(决定奖惩)不骫(读「伟」,徇情枉法),可谓公平」。
连庄王颁布命令都不可能任性,否则孙叔敖会劝阻或直接调整。庄王认为楚国通行的「蚁鼻钱」(贝壳状铜币)太小太轻了,外观缺乏价值感,因此下令改铸大币。
改币是只能缓进不能冒进的大工程,新货币固然有份量,但沈甸甸的使用困难,而且在市场造成一阵混乱。商家蒙受损失,对城市谋生感到绝望了,纷纷放弃行当,回家乡(乡村)种田。
承办官员向孙叔敖报告,市场秩序被颠覆,商人不能安心做买卖了。救经济如救火,孙叔敖来不及请示庄王,立刻宣布恢复传统币制。商家听到这号外消息,又赶回城市重新开张,三天后市场恢复往日的繁荣。
孙叔敖提醒庄王,政令绝不能经常更改,会让百姓无所适从。例如楚人习惯驾矮车,观瞻违背现代化原则。但政府必须稳重,不能通令更换车辆。如果经过考虑,决定要改进形象,应该把街头巷尾的门限奠高一级。矮车驾驶人被门限阻挡,会自动把底座调高。
「总工程师」管理国家机器几年,楚国出现「家富人喜,优赡乐业,式序在朝,行无螟蜮,丰年蕃庶」的全盛时期,百姓安居乐业,年年丰收,朝廷遵守法律和礼仪,路上没有盗贼。
现代化的战力
经济繁荣为扩军备战奠定了基础,军事实力越来越壮大,天敌晋国也闻到这股富国强兵的味道。
「总工程师」首先建立严密的组织,这样分工才能明确,在作战时期才能灵活地应变,发挥最大的战斗力。他把部队分成五个部分:
﹡右军(主力部队)跟随主将的车辕,随时备战。
﹡后军(支持部队)为主力提供后盾。
﹡左军(后勤补给部队)寻找并收集草料,在休息时间战士得到席垫,马匹得到粮食。
﹡前军(斥侯、哨兵)负责戒备并侦察敌情,楚军在这种编制之下,不需要特别加强警觉,自然就能维持戒备。
﹡中军(参谋团)
前军用旌旗打暗号通告敌情,中军根据这些情报研拟战略,之后由主将做出决定,并且用旌旗来指挥部队采取行动。
现代化的强国
楚国向郑国发动攻击,盟主晋国不再像盟主了,拖延几个月才提供支持。部队还没开到目的地,郑国已经投降啦!既然这样,晋军统帅荀林父打算班师回朝。
上军主将士会表示赞成,他看出楚国在过去几年脱胎换骨,综合国力已经凌驾晋国。士会指出,楚国去年攻陈今年攻郑,却没破坏当地的民生、秩序或尊严。在战争结束之后彼此竟然没有结怨,反倒心平气和地结盟,农工商产业都能用原速度进行。
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因为楚国选用又能干又廉洁的人才,让百姓安居乐业,照顾并教育他们(道德素养);惩戒约束坏人(刑罚系统);政令和事务处理方式很聪明,典章制度和礼仪合理,种种要素楚国全部落实了。
这种完美而强大的对手,是不可能打败的,我们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应该整顿军备、加强战力,去征服那些恶搞的国家吧,他们已经把自己整到衰败了。
「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
现代化的理财观
孙叔敖把所有力气投入工作,绽放出流星一样的光芒。在34岁那年打败天敌晋国,完成人生的任务,第二年就病倒了,再过两年之后离开人间,临终嘱咐儿子孙安回家乡去种田。
家园的田地从面积到质量都不够格,但母子两人很愿意奋斗,在农耕之余又从事副业(上山砍柴),做到勉强餬口。乐师优孟发现这两位变成贫户了,他投资一段时间,模仿孙叔敖讲话、走路和举手投足的姿态,到达维妙维肖的境地。
庄王以为孙叔敖复活了,抓住他说:「原来你没有死!」虽然发现这只是个幻觉,在心情激荡之下失去理智,仍然请他当令尹。
优孟在楚庄王前扮孙叔敖,为他的后人请托优孟没有拒绝,他说得先回家跟妻子商量商量。三天之后回报,妻子禁止他在楚国当清官。「孙叔敖不但把自己累死,又牵连子孙让他们饿死。与其当清官,不如现在就一刀了断,还比较痛快!」
庄王差点掉下眼泪,立刻召唤孙安,想赏赐一块肥沃的土地。但这动作的实质意义并不大;功臣即使得到封地,只能造福第二代,通常第三代就必须缴还。
孙安根据父亲的遗言,点名要求寝丘。那块沙地极贫瘠,长期保持在「绝对荒凉」的无人烟状态,公认只适合鬼魂居住;有人甚至从远方望见一位幽灵在那里晃荡。从此孙安家族世世代代定居在寝丘,政府始终没有要求缴还。
孙叔敖跟庄王都属于流星那种类型,拿出开放的心胸鞠躬尽瘁,把楚国塑造成一个现代化的环境。孙叔敖病死两年之后,42岁的庄王也去世了。
这两颗流星坚持在航道上发光发热,不理会环境有多么混乱多么黑暗。他们看起来转瞬而过,却留下永恒的影响,让黑暗和混乱羞愧。
孙叔敖把所有力气投入工作,绽放出流星一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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