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家

龙应台说作家分三种：坏的作家暴露自己的愚昧，好的作家使你看见愚昧，伟大的作家使你看见愚昧的同时认出自己的原型而涌出最深刻的悲悯。这是三个不同的层次。《给美君的信》这本书使我看到自己为人子女的愚昧。

 

    如今而立将至，才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不过是意味着，你们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父母不断地目送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母亲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拐弯处，看着孩子不断地离家、归家、再远行。他们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说出口的人。他们一方面欣喜于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一方面倏忽回头发现自己正在一天天加速衰老，哀叹自己变成了空巢老人，想要孩子在身边却很明白那是不切实际的。那个站在身后目送着背影远去的，往往不是年轻的我们，我们承受着他们追踪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心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如生命。

      “父母亲，对于一个二十岁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你住在它里面，它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温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去沟通，去体贴它，讨好它。搬家时碰破了一个墙角，你也不会去说“对不起”。父母啊，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吧。 我猜想要等足足二十年以后，你才会回过头来，开始注视这没有声音的老屋，发现它..“

      慢慢发现，人生中所有的决定，其实都是过了河的“卒”。你在学生时代选择呼呼大睡还是奋起读书，决定了你在选择哪一所大学，哪一个专业时是有充足的选择权还是被动、不敢、屈辱和提心吊胆，继而决定了你在找工作时选择平台、谈薪议价的能力，所在的公司又决定你在毕业3-5年内的成长速度，它包含着见解与视野的开阔、洞察问题精准度、前瞻性和实际解决问题的能力。三十岁的时候，当你回首二十岁懒惰轻浮的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嗟叹、后悔。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次跟朋友走在华科校园里，看着一张张年轻飞扬的脸庞，她说：“年轻真好，如果能够回到二十岁跟当年的自己说句话，我一定告诉她：好好读书，认真学习，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驻足，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不论怎样选择，你都不可能同时走两条路，生活也不会是一直顺顺当当的，而幸福的样子大概就是：平平安安、日复一日的寻常生活，不必时时恐惧。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背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袜子塞在鞋兜里。

    我想有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植丝瓜，丝瓜可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几朵黄花，花谢结果，垒累棚上。我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慢慢看……牵牛花攀附着丝瓜的藤蔓，每天迎着朝阳打开喇叭，日落时分收起喇叭，闭目养神，睡饱觉第二天清晨再开放……

 

    植物从土里试探性地慢慢探出头冒芽芽，慢慢长大、盛放、谢落、破败、腐烂而后化作春泥。人的生命又何其相似，出生、成长、衰老、入土。正如钱钟书所说：

    ”人生不过是居家，出门，又回家。我们一切的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图，不过是灵魂上的思乡病。想找一个人，一件事，一处地位，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的世界有个安顿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