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调另外一所中学,离开母亲随父转学到另一所小学,与父亲天天在学校食堂里吃饭,上的小学在几公里之外。由于入学的年龄太小,上学时要步行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经常被年龄大的孩子欺负,因此对上学很是厌倦。我已经记不清楚那段时间,妹妹那时候是否出生,到底在那所小学里上了多久的学。父母亲也是没有办法照顾我,他们的职业都是属于最崇高的职业,因此,过早就把我送到小学上学。
那所中学建在乱葬岗的半坡上,在外婆的口中是属于城里最忌讳的埋死人的地方。在那所学校与父亲待的日子里,见过好几次,附近的村民举着幡布,穿着孝服,放着响炮,抬着棺材,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学校的正大门进入。学校的领导欲阻止,村民毫不理会,气势汹汹,校长也被唬得不敢作声,只好听之任之。
上学要绕后面菜园小门出后抄近路,那绕山坡的路上有一处采石场,坟被挖掘破坏后,坟墓里的骨骸散落在山坡上随处可见。有次路过那儿时,一个小伙伴在山坡上捡起一根股骨扔来,砸到我的脚上,非常地痛。原来那些骸骨是这么沉。
父亲与我住一排矮平房上的左侧第一间,正对平房的左侧有一个小池子,它的水是山泉从很高处流下,吃完饭之后,饭碗就在那儿清洗,父子俩换下的衣服也是在那个池子边浣洗。土砖砌起的平房都是学校教师和家眷居住着,有单身的教师,也有新婚夫妻俩居住,有的老师家在郊区农村,离校较远也住在平房里。
住在平房另外一头何老师家,有两个男孩,岁数都比我大。我很喜欢去他家串门,因为他家里有一把土铳,还养了一只猎犬。曾看见何老师在假日时穿着一身打猎行头,挎着牛角硝盒,还挎着一个军用帆布包,带着那条背上长着黑毛的猎犬,从后山小路上走了。几次与何老师的两个男孩商量能不能跟着去打猎,都不准许。他们家里还有一尊非常精致的玉观音,他家的小男孩趁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与我观看,观音像的面容以及弹指的手雕刻得非常精致,玉的材质温润与人的肌肤颜色很接近,一看就是名家雕刻。何氏在老家属于人口不多的姓氏,何老师应该就是县城何屋堂人。
他们家养的那条狗,据说是何老师亲自挑选的会打猎的狗。问何家小男孩怎么才能辨别狗仔是否有当猎犬的天赋。他说,要看狗鼻子,如果鼻孔中央有三条褶皱纹,那这狗能当猎犬,还要看狗仔的耳朵是否竖立,转动灵活。自从那时候起,一旦遇到亲戚同学家里养了狗,都会捧着狗脸观察一番,看它鼻子上是否有三条以上的褶皱,这一看不要紧,有的狗还真没有三条以上的褶皱。
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养一条狗,总是在卖狗的摊贩那儿看着笼中的狗仔,想抱回家养,央求母亲买一条狗来养,每次的答复都是不许。理由是住在单位的房子,没有办法建一个狗窝。孩子为什么想养狗?应该是喜欢狗见人亲近和热情,还有就是狗毛那种抚摸上去柔软温暖的感觉,再一个就是狗仔那种不问是非对主人忠诚的秉性。
何老师家的老大曾经有一次取出了土铳在学校的后山上试射了一回,我在一旁捂着耳朵观看。他装好火药后,扣动扳机,巨大的后座力让他整个人都为之震动,响声不会比步枪小,而且还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他对我说,你不能打铳,如果你打,你都会被推倒。
后来还真与一位机要员去山上打过一次猎。他从武装部借出了一支步枪,带着我在一座高山上转了大半夜却连一只小松鼠都没有看到,扫兴而归。不过,他还真是一名出色的猎人,枪法超准,如果在战争中,他会是一个优秀的神枪手。那支步枪是一支莫辛那干马枪,就是电影《兵临城下》苏联红军神枪兵瓦西里使用的那款步枪,只是那枪是不带光学瞄准镜的。我们在出发前,他在枪的缺口和准星上贴上了一小片白胶布,我问他,为什么要贴白胶布。他说,如果不贴,手电筒照中野兽时,在黑夜中,反光光线太暗无法看见准星与缺口,无法瞄准。最稳妥的是,发现猎物时一人用强光照射,他踞枪瞄准射击,这样才更有把握射中猎物。他打猎的方式与农家用土铳打猎的方式不同,他打猎的方式是用强光照射猎物,利用动物夜间光盲时愣在原地对光的片刻精确射击击中猎物。农家用土铳打猎则是用猎犬赶出且围住野兽,抵近射击的方式。因为土铳的准确性是无法与步枪相比的。那位机要员最引以为傲的战绩是——在黑夜中,从一个山头击中另外一个山头,距离近八百米左右,射中一头几百公斤的野山牛。
如今《枪支管理法》出台近三十年。原来山区家家户户都有的土铳都已经被收缴销毁,打猎已经成了非法捕猎。昔日的猎人都已经老去,猎犬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我不禁在想,如今民间放马南山,刀枪入库,万一有一天豺狼来了怎么办,许多没有见识过枪械的孩子们会不会成为懦弱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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