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

西洲纪271年，北方民族建立的戎国称霸。疆土不断扩张，戎国大军所过之境皆成废墟。如今，铁蹄已深入南方郦国土地，生灵涂炭。

一

若不是误入别宫，十三岁的忽都灵还不知道戎国的皇宫里竟有一个郦国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着他碧色的眼，以戎国大长公主之尊命他回答。他却丝毫不怯眼前的公主，从朱唇间飘出两个字，【沈湛。】

【你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你不如去问问你父汗。他安排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说完，她看见他嘴角滑出一丝轻笑，眼里的光冷漠且凛冽。

然而她却记住了他，在这深宫一隅，有个孤傲的郦国皇太子为了自己的国家成为了戎国的人质。

二

造化弄人，骄傲的灵魂遇到比之更骄傲的灵魂，总会产生一种叫做征服欲的东西。

豆蔻芳华的女子因那凛冽一笑，仿佛坠入魔道，她成了别宫常客。与他没有多余的对话，不过她问他答，她不问，他便一声不吭。

与其说他住在别宫，不如说就是个不起眼的小杂院，院内有一片竹林和一株梅树。

一日，忽都灵趾高气昂地走进别宫，见他正仰头看着梅树枝头，那里，挂着个竹编的鸟笼，里面空无一物。

【沈湛，你想在里面放只什么鸟？本公主可以命宫人为你捕一只。】

他回头，碧色的眼闪出幽暗的光来，

【多谢公主。笼中定要有鸟么？笼中可有人否？】

语气淡然，却字字锥心。

三

唯一能让沈湛为之双眉紧锁和笑逐颜开的，是一幅画。

当忽都灵跳起来拿到他书柜上最高一层的画卷时，他双眉紧锁一再阻止。当忽都灵定要展开画卷非看不可时，他望着画中女子，碧色的眼中陡然温暖四溢。

【她是谁？】

【我的妻。】

于是她卷起画卷，提起裙裾冲回了自己寝宫。

她堂堂戎国大长公主，竟然因为一个画中人怒火中烧，竟然因为一个男子暖如冬日阳光的笑容不为自己而心中郁结！

但是，没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

所以三天之后，她拿着画，指着画中人，问他，【她和郦国苍生，你选哪一个？】

沈湛碧色的眼，终于不再是忽都灵常见的淡漠，也不再是为了那画中人的温暖，而是满眼的惊异和复杂。

四

西洲纪273年，郦国皇帝薨，太子妃薨。

太子沈湛从戎国回郦国即位，戎国大军彻底从郦国撤出，天子汗昭告天下：郦国向戎国称臣，去皇称王。但不改郦国民风，特允郦国百姓继从其俗。

同年，戎国大长公主忽都灵下嫁郦国国王。

郦国百姓对于戎国公主带来的太平感激不敬，更有坊间流传说国王在戎国做质子时便与大长公主情投意合，这样的爱情也被不少闺阁之中的妙龄女子所向往。

然而，只有王后内宫中的仆从才知道，坊间传闻万不可信。王和王后虽相敬如宾，却总夹杂着一层晦涩难懂的疏离。

五

十三年后，戎国皇帝薨逝之日，举国悲痛。

此时，郦国国王却命宫中最好的画师为王后画了一幅像。

送进王后寝宫时，装在了一个竹编的鸟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