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想起她大概是在十年之后,我记不起她现在的模样。很多很多的车在快速路上,在高架桥上飞驰,坐在车里可以看到路下面小学里晃眼的小孩子带着小黄帽在操场上玩耍。有一瞬,我以为我又见到了她,我成了上帝,主宰世界。这都没有躲开太阳的审视,所有的角落都和阴影重叠在一起。我分不清雾霾笼罩下她和路旁正在飘落树叶的枝干有什么区别。
我和她有一次彻夜的长谈,具体的内容已经随着那夜的风,像无数文字被人遗忘般消散。长谈在骤降的温度下失去了它拥有的温度,但我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往后追随她的脚步。第二天的黎明来的更早,天亮了的云胁迫着孕育她的天空越来越近。经历了一夜的我什么都没有,也不需要有。她的精神比起美貌更像是毒品诱惑着那些在路旁搭车的人们,不分男女,从日月山到另一条河流,我知道我到了所有的源头。多少次神圣的转山都冷却不了我此时的心情。从中断开的莲藕在每个空洞的孔间插下不同种类的花:鸢尾、丁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野花。那个就是她。没人知道狂热崇拜的理由。所有人趋之如骛。我渴望再一次踏上这条路,巨大的空虚感才能迅速打碎现实带来的幻象。我一次次奔波在路上,看到过路的诗人穷困潦倒,沿途的搭车者笑嘻嘻的搭讪,他点燃一支被人抽过很多次的烟,灌下好几口新鲜的酿酒还是笑,再次离开。他就是我。
一股疲惫感向我袭来。她说她爱麦克尤恩的每一篇小说和故事。她读过他们很多次,也痴迷过很多次。她每一个起身离开的夜晚都在默念,离开。我想被她包裹之后在寂静潮湿的夜晚呼吸她,等待下一个清新清晨的来临。没有一出悲剧是不带着喜剧意味的。在生锈的湖面上我们交换着彼此的灵魂。她在不断讲述着她的故事。
秘密总是最快被人们知道的。谁也不能例外。
我是一只蝶,现在是一只蝶。
我最美好的青春在飞翔之中度过。在每一个寒冷的起点,我都能感受到渐渐上升的温度。温暖的力量,复归寒冷。我没有见到过第二天的美好,第三天也是如此。他们说你总是会忘记一些事。记忆是不会等待的。我还记得在崭新的一天,一个像模像样的同类一头撞在透明的玻璃上,车若无其事的离开。他强有力的翅膀变薄了,像落叶发出簌簌的响声。他嘴里还未吐出的字眼和丝粘稠在一起留下一个个纪念的白点。我觉得我应该口干舌燥了。我想去找点水喝。在那个湖旁,我想起一个人,在十年前。
在十年前,我的青春好像还很遥远。我紧紧地缠住自己,切断世界与我的联系。他还不知道我是蛹,我也不知道。在过去的曾经,我尝试着穿过细小的缝隙,看到阳光缕缕倾斜。温室中的花朵不堪折损。音符组成的节奏韵律性的上下翻舞。少年维特对美好生活的烦恼也不过如此啊。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无论城市的繁华与自我的破损,站在泛黄的树叶上随它离去。呼吸秋天,泥土杂混着酝酿一夜的任由孩子们玩耍的晚霜冲击纤弱的鼻腔。我尝试着去爱一个我爱的人,没想到爱上了每一个人。我无法区别这种爱与真正的爱情是不是一母同胞。我把心收起,像人家把门关了,把他们生生饿死,才不会和我为难。我不断暗示自己成为组成城市的一部分,如若不能,就成为西西弗斯。值得我做的还有什么呢?
我想一切都会变好。时间让我化而为蝶,我的年少被赋予一种全新的生命的意义。更多的人在逃避,寻求这种意义,因为这种意义。后来我又变成了蛹,重重地落在饱经风霜的屋顶上,轻轻飞起,飘在空中俯瞰大地。上面有平坦的大陆,有好看的野花和遮阴的大树。好像美好的事物都短暂,哪有永恒......
她的分享戛然而止。我不敢上前,远远问她“你啊,没有不后悔吗?”
“青春啊,太阳啊,美好啊,一切啊。”......
“作茧自缚啊。”
我好像后来再也没有想到她。即使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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