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海口今年的夏天比往常快了38天。西瓜在流泪,甜筒吐口水,有人告诉马兰香,汇隆广场有鬼。马兰香懂,她太懂了,这十年来,龙昆南就四大广场分别有坡博村玄武李秀琴,丁村朱雀赵小菊,红城湖白虎宋淑芬,当然,还有汇隆广场的青龙马香兰。十年了,大家镇守自己的地盘,从《小三》跳到《小苹果》。正是马香兰把《最炫民族风》带来汇隆广场,这些老姑娘们才逐渐在广场舞这个圈中站稳了脚跟。其意义不亚于普罗米修斯把火种带来了人间。如今有人要来汇隆广场挑战,用行内的话来说叫占场。马兰香提了提裤子,换上一身舞蹈服,不慌不忙的在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自己。
2.自从从妇幼保健院退休后,自己一手抓起来的广场舞就还没人敢来占过场,今个儿是要让姐们儿把腰板挺直了,给点颜色给她们看看。出门前老伴儿告诉她,能用嘴巴说的就别动手嘞。“怎么会,我是龙王嘛。”说完后起身,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中,仿佛一条龙潜入了深海。
马兰香还没走到汇隆广场,人头躁动,这一天的晚上比任何一天都黑的快,好像一片荒芜之中绵绵不断的江湖气息隐伏在整个大地。海师看门的大叔说:“不干净的东西要来了。”马兰香用余光瞟了场外的这些客人们的坐骑,都是塞北名马。分别有,台铃,新蕾,富士达,本治,欧派,悍马,八匹马,艾玛,咦,这辆是啥?马兰香从没见过,也没有任何标志,一问旁人,哦,原来是尼玛。看坐骑就知道其舞功,马兰香知道,来者不善。各个应该都是三十出头四十封顶的小姑娘,用男人的话说就是,少妇。马兰香知道自己这些都是老姑娘了,平时也没少跳,那就用经验打败她们吧。她冷冷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come on 北鼻拉丝够。
“你们的带头领舞者是谁。”人群中一个声音穿过马兰香舞队的耳朵,好似一把小李飞刀,嗖的一声划过水面,涟漪荡起江湖争纷。
“是我”马兰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像米兰时装发布会的模特,像摩西分红海,把人分成了两边。
“你好,我是这次爱美丽广场舞团的带头,我叫陈素娥。”精简有力的自我介绍,含蓄而不内敛,掷地有声,杀气。马兰香说:“时候不早了,开始吧。”
“承让,两人抱拳作揖。”马兰香从未碰到江湖气息比她还重的女人,但眼前这位,想必去麦当劳吃东西也是会说,小二,给我来两斤鸡腿堡还有一壶可乐。她从兜里掏出现代移动通讯工具,摩托罗拉。
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子时。
马香兰清点人数,准备开始,她的队伍中不乏精英,有跳到梦游的,有跳到不让老公买彩票的,也有跳到寿寝正终的,马兰香认为这是大成。就像普希金的诗歌里写的一样。
3.来吧,把我的桂冠扯去,
把娇弱无力的竖琴打破
我要给世人歌唱自由,
我要打击皇位上的罪恶。
请给我指出那个辉煌的
你使他唱出勇敢的赞歌,
面对光荣的苦难而不惧。
战栗吧!
音乐起。
我种下一颗种子 终于长出了果实
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摘下星星送给你 拽下月亮送给你
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变成蜡烛燃烧自己 只为照亮你
把我一切都献给你 只要你欢喜
马兰香选的是时尚时尚最时尚的《小苹果》,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这回很明显要和比她们更年轻的陈小菊一行人来个硬碰硬了。歌词简单,舞步却不简单,有亘古的回音,她们踏着脚下青砖,发出龙吼一样的声音,太整齐,太霸道,广场上大部分人都感到一种来自帝王的压力,那一刻,两公里以外的海师保安办公室里,王队长喝了一口茶,猛睁开眼,“龙抬头”作为马兰香忠实粉丝的她知道这回,飞龙在天大地咆哮了。
马兰香的舞,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可怕。太可怕了,周围屏住呼吸,甚至觉得连放个屁都是犯法的。
一曲舞毕,经久不息的掌声四面八方的围过来,耳朵接受了最高级的礼遇。
“请。”马兰香看着陈素娥说。
“请多指教,音乐起。”陈素娥一声令下,舞队中所有都站稳了,连乳房都不曾见抖动一分。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马兰香惊呆了,马兰香无语了。久久的不能自己,她万万没想到陈素娥跳的是自己的成名曲。她仿佛被人抓住了龙角,动弹不得。和马兰香的刚烈相比,陈小菊的舞更加悠然漫步,千金散尽还复来,不教胡马渡阴山的情态,好似,耶稣回生,印度少女在恒河起舞,如水垂光,宛如一群仙女在蟠桃园里嬉戏。
败了,了话咯。马兰香心想。海师的王队长翘班跑到现场,说:“你们可能没见过三小下班的那群姑娘,那时候我们都疯啦。还上啥班哟,看舞。”他双拳颤抖,脸上写着十七岁那年初吻的感觉。
马兰香知道自己败了,她的姐们儿像斗败的母鸡,低着头,这种气场把她们推出场外,一步,一步两步。
“你到底是谁?”马兰香咽不下这口气。
“你还记得十年前正是你带来最炫民族风,把大部分的姐们儿带走,把带头的那个陈美丽逼走吗?”
“我记得,可是胜者为王,这道理你懂。”
“我懂,可是你不知道陈美丽后来得了忧郁症,你更不知道,我是她女儿。我是回来复仇的。”
马兰香差点摔倒,没想到,报应,真是报应。
陈素娥说:
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去世界各地学习,俄罗斯的红场,法国的卢浮宫,北京的天安X,我哪一个没有去过,我与俄罗斯的普尔尼科娃领导的红军舞团激战了三个昼夜,与法国的红磨坊舞团斗至最后一人,与北京的皇城舞蹈团难分难解,我为的是什么。”
“我认输,现在汇隆广场交给你了。”马兰香说,最后的尊严她还是有的。
陈素娥说:“且慢,我不需要。”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的是马兰香孤独的身影。后来,广场留下一个“屠龙的素娥”。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后来听海师的保安提起,有人在美国的百老汇见过她,迎战百老汇舞团。
或许,她以登峰造极,或许,她已经成神。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广场舞。”汇隆广场舞准则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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