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一拨人是不顾文化体面,贬低圣人的;但也有一拨人对圣人、对经典都有某种崇敬和温情的心理。这篇文章主要是给后者看的。后者对传统文化是有感情的,深信我们祖宗留下的遗产有着非凡的智慧和哲学洞见,可即使这样,圣人的话也不可尽信。
圣人的话通常是世界应该如何的理想主义的话,这些话通常是有洞见的,但事与愿违,圣人所希望的世界的运行逻辑和世界实际的运行逻辑有较大的落差。我之前以为我希望别人重视我,我就先重视别人。可到头来,可能仅有少数人会反过来重视我,尤其是我们什么也不是,混迹底层的时候。如果我们尽信圣人的话,以为重视别人,就会赢得别人的重视,这会让我们产生对别人的期待,这种期待会让我们痛苦。因为如果我们诚心按照圣人的话去做,结果却很糟糕,这是非常让人烦恼和泄气的。
实际上,在有些人看来,别人来帮助、重视我,只是有力地证明了他的存在感和价值感,而他忽视别人的“橄榄枝”,反而能让自己产生更大的优越感。拒绝一种低价值的好感,不仅不会让人自责,反而让人产生快感。现实中,这种情况实在太多了。对别人的重视视而不见,是常态。一个极端的例子是,美女面对追求者的重视,不可能都会报以重视。地位高、权势大的人面对一般人的重视,也不可能回报以同等的重视,相反,那不过是理所当然。原因很简单,美女在婚恋中,以及有权势者在现实社会中,都属于高价值。在高价值和低价值的“交易”中,一报还一报,一恩报一恩,是不公平的。因此原则上,我们认为将心比心、一报还一报是对的,但是世界上的人通常是高低参差的,而且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同一个人的价值高低也会发生变化。因此,圣人说的“所求乎人者先施之”在现实中往往很受限制。
即使在两个大体平等的人之间,我指的是物质、权力、美貌等等可做交易的现实条件的平等,这一原则也经常性地被打破。因为在熟人社会多次博弈中,这一原则更容易被信守。而在流动性极强的陌生人社会,交往一两年甚至一两次也许就各奔东西,因此树立良好交易信誉的必要性就大大降低了。于是,在非持续博弈中,更多人选择忽略甚至故意无视别人的橄榄枝,因为他们不想费心费力去做,还能收获一个故意漠视他人重视的快感。人的价值固然在被重视和尊重中体现,但是价值还能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贬损中可见。一个人越是成功地贬低了他人,他自身的价值就显得越高。这看起来很小人,但小人抑或君子,谁都不能否认现实中这种快感的发生和享受是真实的。更重要的是,我们身边君子本来就是少的。
从人性的幽暗面来说,人类最希望的是奴役别人,而不为他人所奴役。杀掉敌人,占有其妻,是最有快感的。
《鬼谷子·谋篇》曰:“事贵制人,而不贵见制于人。制人者握权也;见制于人者制命也。”
制人、奴役、使人听从自己的快感如此强烈,让人上瘾。一句话,权力让人欲罢不能。这很难在圣人的书中找到,但却是很客观的。很多人之所以不知道权力的诱惑,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真正的权力。人们喜欢权力,喜欢制约别人,而不喜欢被别人制约。奴隶制虽然没有了,但现代社会中的“类奴隶制”依然存在。社会形式上是平等的,但是本质上仍然分为三六九等。这种情况就极端地发生在相亲、国家外交等场景。圣人希望人们尤其是当权者、富贵者做到仁爱,但是圣人也不能强迫人们仁爱。于是,仁爱与否,最终还是取决于每个当权者。他仁爱时,就好像是圣人本人的再现;当他不想仁爱时,也没有任何人来制约他,他可以随时随地选择不仁爱。这通常就是现实。
我们常说要读经典,读圣人、名人、伟人的书,其实这也许还不够,甚至远远不够。普通人真正要认真读的也许是“现实”这本大书。圣人的话不可不知,但通常作用是有限的,不可以尽信。听从圣人的话,用心去做,通常是非常累,非常不划算的,但只有深深理解这一点,而仍然选择从“道”的人才是真正的有德之士。因此,不入现实者,根本不知道何为道德。入现实而屈服于现实者,也不是有德者。真正的有德者是在现实中明明亏本仍然坚守原则的人。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是愿意遵守原则的,但一旦亏本,就未必了。他收获的是个人利益,失去的美名,而普通人并不需要多余的美名。在现代社会,一个人真的要总是亏本去取得美名的话,那么有多少人愿意并且有心力去如此施行呢?因此,法治、底线伦理是主流,我们最好少一些他人应该是君子的期待,多一点现实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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