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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断在岁月的兰枝

折断在岁月的兰枝

作者: edac9ea386cc | 来源:发表于2019-03-02 20:34 被阅读21次

   

折断在岁月的兰枝

        庭院里一阵秋雨过后,天气终于凉了下来。于夜里,屋子里透着黄色的光,此时的我正坐在屋中看守年迈的太奶奶。何以谓之“看守”一词呢?

奶奶于初春之时查出了阿尔茨海膜病,也就是所谓的老年痴呆症,而至如今,奶奶的记忆早已变得零碎起来,就连我也开始有所不认识了。

  亦或许是记忆的混乱吧,她总是能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她的母亲,父亲,爱人,朋友……等一些已故于世的人儿。那天夜里,我正犯困顿,却被太奶奶给吵醒过来。于睡眼朦胧之中我看到太奶奶好像在与另一个在交谈。待我仔细看时却也是只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但就其式却是一问一答。交谈之内容,也是我无以目睹的陈年旧事。坐在一旁的我到对这等对话加以笔录。而空缺的那一部分我也对其加以填补。

  “我的娃,乖,快睡觉了……”

  接着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一首童谣,虽然那首童谣的旋律甚是萎靡,但于当时奶奶口中传出的却是那般素然柔和。那种极尽惬意的温柔,就如当晚那黄色的夜灯一般。

  “初见世间,

  新月的天。

  你在那云端,

  如山花般烂漫。

  墙头的猫,田间的蛐。

  橡皮筋栓的弹弓,

  你惊起了林间的鸟儿。

  我拿着镰刀,

  你躲在麦笼里。

  夏日炎芸,

  姜水如琼。

  风声掠过山谷。

  再识世间,

  白月敷面。

  你在那竹林,

  如秋水般静美。

  灯下的蛾,手中的笔。

  窗台上摆着的念菊,

  你走之后开的更加凄迷。

  我柱着拐杖,

  你去了他乡。

  秋月如水,

  叶色纷乱。

  笑声穿透围墙……”

  我也不由得跟着附和此歌谣,眼泪随着歌词籁籁而下。在灯光下,白发苍苍的太奶奶略微的迟疑,陷入了思考之中。

  片刻的寂静之后,奶奶又开始了另外一段对话。

  “这么晚了,阿爹怎么还未归来。”

  补:“兰芝,不该操的心别操,马房的马你今晚喂了吗?”

  “马虽喂了,但有一件事必须告知。今年雨水不丰,草也随庄稼一样很是衰条,傍晚去草房拿草,发现草房快空,估计撑不到下个月了。”

  补:“今晚你阿爹回来,我告诉他便是。你回去睡觉吧。”

  “我还不累,要等阿爹回来。”

  补“也行,随你便是。”

  奶奶的独白。

  “那晚的夜里,月亮升起的很早,刮着风,甚是干冷。我和阿妈在庭院里提着马灯正在井中打水。”

  突然听到了“噔噔噔”的敲门声,那种透过木门的声音里夹杂着一种厚重感。

  “是阿爹吗?”我踱步着向着大门走去。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嗯。”,接着还听到风吹着铜铃铛发出的响声,才敢断定了这门外之人正是阿爹。便一手提着马灯,一手将门栓打开。借着灯光,阿爹与几个壮丁赶着数十匹马向着马棚走去,一边低声的说着。

  “今天真是晦气,一匹马也未能卖出去。”

  而我便赶着去了厨房,帮阿妈去准备今晚阿爹和几位壮丁的晚饭。而晚饭也只不过是玉米磨的面粉做成的糠子,以及飘着些许菜叶的清汤。但于当时的人们而言,这已经是极好的伙食了。

  用完餐后,几个壮丁便陆续地离开。只剩下阿爹一个人坐在庭院的凳子上,拿着烟斗慢慢地吸着。只听得阿爹嘴里连发着叹息。“今年大旱,庄稼不景气,这贩马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治康何时回家?”阿爹向我问道。

  我答道。“阿妈说这个月底便回来,上月没来,阿妈给他送票去了。”

  “那孩子总是让我挂念,但读书的事又不能有半分耽搁,改日闲下来了,我去师范看他。”

  我应了声“嗯。”便回房去了。

  由于白日的操劳,躺下后便很快入睡。

  到了夜半,我于睡梦中恍惚听到了马的嘶鸣,还有隐约瓦片碎裂的声音。接着我才发现睡在套间的阿爹和阿妈的房间里早已是人去屋空。我不由地紧张起来,便快步跟了出去。

  庭院里却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竹叶发出地嗽嗽的声响。接着又是一声马的嘶鸣,但那声音如同秋水寒霜一般,让人听了心头一凉。我才反应过来马棚那边出事了。便急急地向着后院的马棚赶去。

  

  待我赶到的时候,阿爹已被一群强盗捆在了一堆干柴上,阿妈爬在地上哭着嚷求着那群强盗。一个满脸横毛的男人将一把刀架在了阿爹的脖子上。

  “银元在哪里,快点说,不然就了了你的性命。”那人的语气咄咄逼人。阿爹默不作声,接着那强盗便便拿着刀背朝着阿爹的脸上狠狠地拍去,只一下,阿爹的脸上皮肉便被那刀背带去大半,只留下脸上血肉模糊的白森森的骨头。但阿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站在那里早已被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呜呜地哭着。接着,一个带着黑色面罩的强盗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天气冷,把柴火点着了,慢慢烤着来。”说的同时,旁边的另一个人已将一个火把扔进了柴火堆里。

  火势顺着那堆干柴迅速地蔓延开来,于柴火上的阿爹的鞋子和裤脚已经被点着了。阿妈早已哭成了个泪人了。如一滩泥瘫坐在那里。我开始用眼神示意,让阿爹把放钱的地方告诉那些强盗。但阿爹却投过来不从的眼神。而我和阿爹都明白“那些钱,如若交了强盗,家里来年将势必陷入饥荒的困境,更谈不及供治康读书了。”所以阿爹始终一字不吐。

  火越烧越大,那群强盗由于得不到银两,心里有很大的落差,便把这捆绑在干柴上的阿爹视为了眼中钉。今夜,钱财与命,他们势必要带走一个。再加上阿爹又是如此的倔强,这些强盗便恼羞成怒地要取了阿爹性命。

  于火中的阿爹脸上早已是青筋暴起,豆大的汗从阿爹的额头上滑下。此时的阿爹正忍受着如地狱般的痛苦,阿爹的脸也在那般痛苦下变得痉挛抽搐着。火宴越烧越猛,如同猛兽般啃蚀着阿爹的身体。汗液夹杂着油脂顺着阿爹的脖子不停地流淌。一股肉与棉布烧焦的味道顺着风飘散在在整个后院。

  直至最后,阿爹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康儿还小。”就这样阿爹被活活烧死在了那堆柴火上了。于阿爹的铮铮铁骨中我却看到的是,一个男人在一个家庭中身付着何种重担。也由此明白人到中年的那种窘迫。

  见阿爹被烧死了,那些强盗也开始心里发虚。一个个翻过院子的围墙溜走了。只剩下阿妈和我在后院里抱着阿爹的被烧焦的身体嚎啕大哭。

  当夜于悲愤当中,我牵了马棚里的马去了南城的师范找治康。一路骑着马在顺着河道南下。

  赶到时,已是天亮鸡鸣。而自打嫁到宴家以来,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南城。而师范也只是于吃饭时候阿爹阿妈口中所言。由于第一次来,我有所不着道。再加上心急如焚,便于那师范的院子里用土话大声喊了起来“治康,家里出事了,你赶快出来。”

  接着他便从教室里出来了,带着眼镜,穿着长衫的他见到我的心情也估计是五味杂陈。

  “兰,你不在家待着,怎么跑来南城了?”

  “阿……阿爹……”话音未落,我已泣不成声。

  “阿爹怎么了?”他抓着我的肩膀忙问道。

  “阿……阿爹……没了。”接着我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留下。而一旁的他却是默不作声,只是将我一把揽入了怀中。这也是我来此世间,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男人的温柔。

  我这才注意到太奶奶此时的脸上露出如春花般的笑容。

  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他便在一个私塾做了先生,收了一些有钱人家的少爷,专门给他们教书。而我便在家中做一些家务,闲暇的时候还能做一些针线活,日子倒还算过得去。

  但后来爆发了文化大革命,我怕他受到牵连,便不再让他教书。他整日在家里闷得慌,便后随了一个郎中学医了,他倒也算有份毅力,借了别人的药书回来,就着油灯彻夜彻夜地抄书背书。后来也总算学成医了,也不妄我每天早上给他煮一颗鸡蛋。后来他便到处行医,做了一个当地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而我便包了家里和队上所有的活。虽然是苦了点,但一想到我嫁了个这么厉害的男人,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便会拂去往日的劳苦辛酸……

  说着同时,太奶奶的脸上满溢着一种幸福感,于那布满褶皱的脸竟然浮现少女的神态。

  在家里的老摆钟发出“铛”“铛”的响声后,我才留意到已经是晚上11点了。便催促着太奶奶睡觉。说是催促,更多却形似哄三岁小孩那样哄着她入睡。

  看到徐徐入睡的太奶奶,我却一点也睡不着了。是因为她刚讲的故事。亦或者不是,小时候就是听她的故事入睡得,现在又怎么会变得如此矫情呢。哦!不对,好像就是因为太奶奶刚才所讲的故事过于甜美浪漫,我才无法入睡的。

  因为奶奶前些时日来老家,于我所述太奶奶的一生是这样的。

  太奶奶的家中自优贫寒,家中自女甚多,太奶奶排行老七。由于当是社会上盛行“女脚大,不出嫁。”这样一种愚昧不良的话语。由此女人脚小被当时认为是一种美感。为迎合这种丑恶极端的审美。太奶奶于幼年时便受了“裹脚缠足之礼。”

  但就当时之时兴来看,那却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礼。就像计划生育的时候每个女人要结扎输卵管一样,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显得那般名正言顺。

  我也在太奶奶的洗脚之时,得以目睹那双畸形却极其乖巧的小脚。那种通过将跖骨几乎呈45度的弯折,而达到将一个成年人的脚折叠成一个五近乎六岁的孩童般的小脚。也正因如此,母亲每次给她买鞋也总是去童装店去买,毕竟像那么小的尺码在成年人里是极少见的。但这样的小脚却在当时被视为极美存在,还被贯上“三寸金莲”这样的美誉。

  在行了如此荣上的礼节后。在上了几年私塾后,就被父亲遣回了家中。跟着母亲学得了一手好的针线活以及厨房里的手艺。毕竟在当时来看“女子无才便是德。”其父也是为了让她嫁得好人家,不得不去迎合当时的市场需求。

  15岁那年,奶奶已经熟练地掌握当时女人应该学会的三从四德。也正因如此,其父在一次与马贩谈生意时便将她介绍给其子。马贩也顺利地用一匹马从其父手里换了她做儿媳。

  然后便随着马贩来到了现在的家中,做了马贩家的儿媳。但在此之前却并未见过治康一眼。毕竟太爷那会还在省城读书。由于交通不便,也只是一个月只能来一次。这种父母一手包办的婚姻由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自来了家中以后,她的生活便几乎被囚禁在那如天井般的四合院里。每日循规蹈矩地做着一些家务。但心里却一直待着治康归来,毕竟还是个少女,多少会有点怀春。便于一日在厨房烧饭时于阿妈问了治康,阿妈笑着说道“你肯定会喜欢的,我儿子可是一个风雅的公子呢。”

  但那个家里却始终没给太奶奶外出的机会,而太爷也仅仅是在其母亲送伙食时才得知有太奶奶的存在。以至于在阿爹出事之后,她去省城的师范找太爷,那竟然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那日见面后两人后的感觉却是干冰之于烈火。

  她见到儒雅的他,是一见钟情。就如金老头《神雕侠侣》中的郭襄一样,一见杨过误终生。

  但他见充满乡村气息的的她呢?好像并未同她所述的那样吧。

  当时见到俗气的她在直乎自己的大名,或许更多的是一种扑面而来的蒙羞感吧。由此在问了所为何事而来,便与她骑着马速速离开了师范。

  而最致命的便是两个人的思想也不在一条线上。毕竟两人所受的教育本来就相差甚远。由此两人的爱情,便全建立在她对他的倾慕上了。

  也正是这样,那种男女不等的杆称在这个家里便扬得更高了。每凡有客人来家中,她只能躲在厨房回避,她为客人准备食物,而至于为客人端上饭桌此事,便由阿妈来代替。总之,是绝不允许她暴露在客人面前。而每次用餐之时,也唯独她要留到最后来吃饭。在所有人都吃过饭后,剩下的餐食才得以食用。若不得剩下餐食,便只能挨着饥肠辘辘地人睡。

  而太爷也总是视太奶奶为自己的一种耻辱和累赘。正因为这样,每每遇到不顺心的事,便拿太太殴打谩骂来解气。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她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以上奶奶的回忆。

  第二日中午,太奶奶又开始闹腾了。

  “治康没来,不能吃饭的,我要等到他吃过饭后再吃饭……”

  而当时太爷过世已经有一年多了。

  后来想起太奶奶的老年痴呆,好像也有一年多了。

  山上的兰花倒是开了又败,败了又开,但到山上赏花的人儿呢?

  好像从来都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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