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6｜随感：劫后余生，写在十四年后的“5.12”

No.36｜随感：劫后余生，写在十四年后的“5.12”

迟到千年/2022.5.12

01

2008年5月12日，一场大地震，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我家乡的小县城，汉旺镇、清平镇、天池乡等几个山区乡镇是重灾区，汉旺镇汽车站的时钟塔楼上钟表的时间，永久地停留在了下午十四点二十八分四秒。

我家的房屋在这次地震中，没有直接倒塌，却因墙体严重倾斜而成了危房。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地震时唯一在家的妈妈，因为邻居的邀约一同前往去了小镇街道，幸运地躲过了死神的呼唤。

劫后余生的小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国家政策的帮扶下，小城焕然一新，所有的公共建筑翻新，所有受灾的房屋翻新，同时因为一对一的帮扶政策，引入了新的产业，有了许多全新的工业产业园区。

不得不说，地震后灾区人员的生活水平相较于灾前，显著地提升，大家普遍有些钱了。

我家小县城地处四川盆地的西北部，背倚龙门山脉，从高中的地理课本中，我便得知我的家乡处于龙门山地震活跃带上，然而“5.12”之前，我却并未经历过地震。

千禧年读初三时，一度谣传，将会发生大地震，因为知识和新闻的匮乏，大家普遍都相信了，于是乎好些农村人家将床搬到空旷地儿睡觉。我们初中所在的教学楼，是一栋八十年代的三层老建筑，在地震之风鼓吹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坐在教室里人心惶惶，时不时地瞧一眼电灯是否晃动，生怕因错过了时机而来不及逃跑。

当然，并没有什么地震。即便是“5.12”大地震，这栋老建筑仍旧稳稳地站立着，向世人展示着那个年代用料的扎实。

02

我的大学校园，位于成都市温江区，校园和楼宇都是全新的，我们是第一届入驻学生。温江区是处于成都市区与都江堰的中间位置，正是岩石地质到砂石地质的过渡地带。

2008年5月12日，大学毕业前夕，因为已经完成了论文答辩和找好了工作，这段时间便是悠闲和安逸的，按照每天的惯例，我睡着午觉。

当听见床下的室友喊着地震了、地震了之时，没有睡醒的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全然以为他们喊着的是魔兽游戏中的地震了。

当看到大伙儿一溜烟地全部倾巢而出逃走之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是真的地震了。我忘记了是如何从床上下来的，只记得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而是第一时间地躲进了厕所里。被室友拉着跑下楼的过程中，听到地底发出的轰轰的声音，我心中唯一的念想竟是，楼梯千万不要塌掉。

所幸，我们的教学楼尽管有一些部位掉落了混凝土，但总体并无大碍。

经历大地震的我们，惊慌失措，聚在一起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成群的学生中，有只穿着条小内裤的，有裹着床单的，有像我这样光着脚没穿鞋子的……

因为学校建筑物的相安无事，所以我并不知道这次地震的严重程度，我也未曾感觉到这一次的强震。

在公共电话亭排队给家里打电话问候时，听到了地震震中是汶川映秀，我的心中便开始了不安，因为我知道与汶川隔山相望就是我的家乡。而汶川正是十天前，五一节假期，我与几位同学一起从九寨沟归来，路过并且中途停车买了樱桃的地方。

一遍遍地拨打着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一如既往地无法接通。

在第一次强震之后，每隔一会儿就会发生一次余震，那种地震波导致的地面晃动感，让人毫无安全感可言。

学校大广播循环播放着，提醒大家尽量不靠近建筑物，找空旷的地带聚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我们要集体看星星和月亮了。

天黑之前，我们三三两两地回到宿舍，拿起被褥和手机，来到了足球场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开始了成千上万人的“大露营”。

然而天公不作美，接连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原本已在操场上用塑料布搭建的营地，无法抵御地面的湿漉，而成为了摆设。在经历了无数次的余震之后，大家似乎也就不那么恐惧，也便就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宿舍。

我是大地震后的第二天拨通小姑电话的，从小姑那儿得知大家都很安全，顿时我的心才妥妥地放下来。

回到宿舍，通过电脑查看了铺天盖地关于大地震的消息，看到大地震中的一幕幕悲惨场景，无法言语。很快地，学校便组织了捐款，大家纷纷响应，我作为党员，缴纳了特殊党费。似乎，我们能够做得不多，就是这么些不添乱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这些天在宿舍的日子，枯燥乏味，心中牵挂着家人，屁股如坐针毡。屁股因为感受了太多次的余震而失去了知觉，明明没有地震，屁股却感觉仍然地震晃动着。所以，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倒放着一瓶水，以瓶子是否会倒，判断是否发生了余震。

低于五级以下的余震，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几天里，已经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的余震。但是有那么一次余震，让我真正地感到了害怕。这次余震发生时，本以为晃动十几秒钟便会停止，所以并未跑下楼去，然而当晃动了十几秒钟后突然晃动愈加厉害了起来，我跟随着大家的步伐，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而后，我的腿就软了，真得很吓人。

03

地震过去了一个月后，我很想回家看看，便亲自来到学院办公室进行报备，但是学院的副党委书记，全然不理解家里受灾牵挂的心，只是大道理小道理一堆堆地讲着。我便有些着急，突然全身发麻与发软，最后被推车推着，躺进了校医院的病房里，输了几瓶药水后，才渐渐恢复好转。学院副党委书记，心怀愧疚，托同学买了好大几包东西送过来，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开心地分给了大家。

隔天，我便和好朋友一起，坐着我表哥的车子回我家去了。

在车子从成都开往我家县城的途中，因为越来越靠近地震重灾区，因而受灾情况也就越来越严重。

我家的房子没有倒塌，但是墙体严重地倾斜，我家两位邻居的房子，一家的房子倒塌了一半，全数倒在了我家的院坝里，另一家的房子直接倒塌沦为了平地。

我们三家人在我家泥土院坝里搭起了两个大的地震棚，大家并没有太沉溺于房屋倒塌的悲伤中，我想他们每一个人都感恩着上苍的眷顾，没有在这次地震中夺走自己生命吧。

四川人民的乐观精神，并没有因为大地震而发生改变，从他们讲述的生命故事里，并没有看到生命的沉重，似乎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一切自有天命。

这段时间里，唯一发生改变的是，真的没有人打麻将了。可能，这就是一种对于祖国人民无声的敬畏与感謝吧。

然而，听着大家讲述着地震时的见闻，又不免觉得这不就是现实世界里的人间炼狱吗？

平日里，妈妈两点多时都在家里看DVD电视剧，凑巧地震当天邻居让我妈妈一起上街买东西。所以，妈妈才有幸逃过一劫，否则她极有可能会因逃跑时而被隔壁家倒塌的房屋砸中。

妈妈一行人上街的路上，看着沟边几条蛇慌乱地逃跑。正在街上走着的时候，突然之间，天旋地转，无法站稳，地底下发出魔鬼般的吼叫，地面冒出阵阵的黑烟，眼前不远处的一顺溜房子顷刻之间坍塌。

此时的伯伯，正在离我学校不远处的工地，所幸他们也全然无恙，当天他们便连夜赶回了家去。

在家待了两天，看到了受灾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严重，所幸我的亲戚们全都安然无恙，特别是家住受灾最严重的汉旺镇的亲戚们，也非常幸运地全然无恙。

然而，也有不幸罹难的，我隔壁邻居家的哥哥因为地震时顺着墙角逃跑而被倒塌的水泥墙砸死了；我高中同宿舍的一位室友的妈妈，因为房屋倒塌而遇难了。

当我和朋友们坐车来到汉旺镇时，尽管已经时隔一个月，仍然闻到了刺鼻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眼前的小镇，已经面目全非，盲目疮痍，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我们县城最富有的小镇的模样了。

04

本以为我的初中教学楼以及老大桥因为年代久远会于大地震中倒塌，然而它们毅然稳固地站立在原地。直到今天，老大桥仍然矗立在原地，教学楼于灾后得以重建。

进行灾后重建或加固的的还有县城里所有的学校和医院。一对一缓建我们县城的是苏州，所以在县城里便有了几处颇具江南风味的市民公园，成为了大家玩游的新去处。

过后不久，我便大学毕业了，再一次回了趟家，待了几天，背上了行囊，远赴他乡，开始了新的一段人生。

我的父母，依然在地震棚里住了整整一年，只是从三家公用的两顶地震棚，变成了三家独立使用的三顶地震棚。

我家于地震后几个月后，便开始了于原址上的重建房屋工作。工作第一年的春节回家时，便住进了新房子。然而，第二年又因为屋子旁边的县级公路扩宽，再一次拆迁，搬到了马路对面的乡镇街上重新盖了两层楼的新房。

所以，三年的时间里，我家修了两次房子，虽然每次国家都有补偿方案，但是我们仍然掏光了家财全数投入到了新修建的房子里。

如今，家里的房子的一层租给了因修高铁而搬迁的拆迁户，妈妈和伯伯也不再老家住了，我们更因为特殊时期，极少回老家。

但每次回家短暂的几日行程里，都会让小姑带着我们看看家乡的新变化，新修的玫瑰大道和月季大道美丽大气，新修建的安置村宛如一栋栋让人艳羡的别墅，曾经贫穷至极的村落摇身一变为年画村，成为了新的旅游景点。

唯一不变的，依然是打麻将的风气和氛围，只是它们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时隔“5.12”十四年后，家乡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幸福，尽管我无法常回家乡看看，但我依然祝福与想念着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