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进到餐厅,她已经提前在座位上等了,这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她微笑着朝我招招手,我回报以同样的笑容坐到对面。
她今晚画了淡妆,一袭黑色略带透明的纱裙,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修长的双腿,显得高贵而性感,与在学校课题组中谨慎怯弱的印象颇为不同,不过我能理解,只是与其相比,我的穿着有些不够正式了。
她先开口:“带过多少女孩来这里?”
“你是第一个。”我实话实说。
“是对那晚的酬报?”
她的直接让我一怔,确实,对之前的那些女孩不仅没有如此刻意,甚至可以说有些轻慢,或许潜意识里真如她所说,因为先发生了关系,所以才会选在这里。
我干脆拿出一副轻佻的眼神将她从头看到脚,“你一晚的酬报可不止这点。”
“是吗?谢谢。”
这时,服务员拿来菜单,“两位,现在可以点餐了么?”
我先点好,她还在为最后的甜品犹豫,可能是在口味和热量之间难以抉择。
我得空打量这家餐厅,布置得很优雅,灯光在照明和暧昧之间平衡得恰到好处,客人也很安静。墙壁上,挂着波普风格的名人画像,大多是好莱坞上个世纪的大导演大明星:奥逊威尔斯,希区柯克,库布里克,玛丽莲梦露,罗伯特德尼罗,加里格兰特,阿尔帕西诺……也有现在仍活跃在世界影坛的:昆汀塔伦蒂诺,科恩兄弟,布拉德皮特,汤姆汉克斯……
在我们座位旁边的是马龙白兰度在教父中的剧照,白色衬衫黑色领结,在礼服上插着一朵娇艳的玫瑰,望去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久石让的钢琴曲《盛夏》在餐厅中快活的回荡,尽管对于现实而言,这首乐曲旋律过于美好,但确能令听的人获得片刻的愉悦与轻松。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低热量的抹茶蛋糕,然后看着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此刻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一眼可以望穿,实在无法同那晚的热烈联系到一起。我不禁想起在地铁、商场、路边匆匆一瞥而过的那些女孩,她们看起来或清纯,或娇媚,或柔弱,这些是她们的本色么?亦或截然相反?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她打断我的思绪,我有些抱歉,“没,没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念头。”
“那是因为我不够吸引。”
“你不要多心,我这人时常这样,久了你就会知道。”
她并没打算为难下去,“恐怕和女孩有关吧?”
“也是也不是。”
“你有过不少女孩吧?”
“有几个。”我随口道。
“几个?”她调皮的伸出三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止。”我说。
她眉头皱了皱,把一只手张开。
我摇了摇头。
她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不出来嘛。”
“不都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她有所误会,但是也不想多做解释。
她兴趣不减,“交往这么多是想研究泡妞的方法?”
“怎么会!”我下意识道,“不过确实也想能了解女生的想法。”
“怎么样,有什么心得?”
我叹口气,“每当我觉得已经懂了女生的时候,便会给我当头来那么一棒。”
“这么多也没总结出点规律?”
我摇摇头,“哪有什么规律,都不按常理出牌。”
她咯咯笑起来。
我不想总是她发问,接着道:“其实这个出发点就是错的。所谓的常理和逻辑只不过是表象和套路,真相是掩藏在下面的。”
“那真相是什么?”
“拿感情来说真相是莫名其妙,无迹可寻。”
“唔,”她歪起脑袋,“好像不明白又好像有点懂,我有时就会无缘无故发起神经来。”
这时汤上来了,“一面吃一面想吧。喝酒吗?”我问。
她笑着道:“今天不喝了。”
出餐的频率刚刚好,吃完一道接着下一道上来。我们聊了聊学校的情况,课题组的进展,又一起嘲笑了课题组里那个“地方包围中央”的秃顶导师。
她说这个秃顶导师好色的很,经常咸猪手,还对她的一个朋友提出过潜规则要求,朋友犹豫了好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放弃了留校的机会。
“因此在学校里你穿着打扮地保守一些?”
她笑道:“不都是因为咸猪手,女生也需要伪装嘛。”
我们这样不咸不淡聊着,气氛也还不错。餐厅里的音乐换成一首婉转悲凉的乐曲,既悦耳又拨动心弦,似曾相识,却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首曲子好像听过。”我说。
她朝我明媚一笑,然后突然面带无奈与哀怨,念道:“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我把这话告诉你也没什么…”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她的无奈和哀怨是在模仿章子怡扮演的宫二对叶问表白,再听她念的台词,还真有几分爱别离的意思。
我笑道:“想起来了,是《一代宗师》的插曲,你竟然会背。”
她有些投入,神情还没恢复过来,“《一代宗师》最喜欢的就是这段了,这首曲子叫La Donna Romantica。”她接着又道:“你相信会有宫二这样的感情么?”
“王家卫应该相信,不过我想我能够理解。”
“理解?明明相爱,却非要凄苦一生!”
“留在回忆中未必不是好事,瞬间才是永恒,宫二真要和叶问走到一起,家长里短锅碗瓢盆,恐怕最后连这点凄苦的美都没有了。”
听了我的话,她少许沉默,“你是不婚主义者?”
“想法归想法,真做起来大都难以免俗。还有个相同的例子,《海上钢琴师》。”
“嗯,我看过。”
“女主已经告诉了地址,但是男主最终还是没有下船。因为他读懂了女主并且创作了自己一生中最好的乐曲,这已经足够了。”
“但是不觉得对女主很残忍么?你肯定也是一个残忍的人!”
“残忍残忍。”
等她吃完最后一口抹茶蛋糕,我买单和她出了餐厅。雨完全停了,地面积水倒映着灯光,缤纷绚烂。
我提议到酒吧喝两杯,她态度坚决,“今天不喝酒。”
“不要误会,今天没那个意思,这个点,除了酒吧也真没什么地方可去。”
“我知道。”她笑道,“我想打桌球。”
“桌球?这么古老的娱乐项目。”
“怎么,怕打不过我?”
“我的学费一半是靠打桌球赢来的。”
“切,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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