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躺在躺椅上,外面的知了叫得正欢,喳喳的恼人,前面在叫,后面在叫,就趴在郑乾门前屋后的树上,喳喳得,好像不知疲倦,把郑乾的耳朵都灌满了,一边累了,另一边就接上,然后两边又一起合唱,周遭就都响成一片了。
你看看,把旁边的乌龟吵得在玻璃缸里四处乱爬,它伸着爪子在玻璃壁上胡乱抓,伸长脖子左转右转,米粒大的眼珠子滴流乱转,玻璃壁太滑,它又普通滑下来,眼睑一转,又接着爬上来,又滑下去,玻璃缸里就像多了个焦躁的大爷,好像攀着墙头在骂街,还吃了不少亏呢,气鼓鼓的,骂得更起劲了。
鱼也闹腾起来了,他们在鱼缸里乱窜。有一条暴乱分子,它是红鹦鹉,就属它脾气大,见谁就要谁,现在咬得更欢了,它摇着尾巴,晃动着大脑袋,长着樱桃小口,追着小鲤鱼乱转,追完有时候正追着一条,若是中间又碰到了另一条,它就立即移情别恋的一扭头,顶着硕大的脑袋追另一条,三四条小鲤鱼惊恐地上浮下窜,暴乱分子就打着转得胡乱追一气,追得累了,就悠然地飘着,偶尔摆摆鱼鳍,张张嘴,吸几口水,悠然得沉一沉,再浮一浮,休息够了就在鼓着大脑袋,扭动着胖身子,一头扎向聚在一起喘息的小鲤鱼,这个暴乱分子把鱼缸搅得浑天黑地,每天都能看到几片鱼鳞在水里飘着,一定是哪个小鲤鱼被咬到了,受伤了,可是他们就这么追闹,小鲤鱼数量多,竟没有想法团结起来与暴乱分子打一架呢,就是一直这样追来追去,也许是小鲤鱼天生脾气好,掉几块鱼鳞没关系,再长出来就是了,也许因为它们记忆不好,听说它们只有7秒记忆,游一圈回来就得重新打一遍招呼,所以每天就像初见,他们冲过去打招呼,暴乱分子就去咬,暴乱分子骨子里写着咬人,小鲤鱼骨子里写着和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郑乾只是觉得鱼缸的小世界也有自己的规矩,所以周而复始得重复同样的桥段和剧目,一如外面聒噪的生活。
郑乾知道自己又陷入到了虚妄的沉思和妄加揣测的迷离中,下巴和脖子粘在一起,搭在一起的小腿肚和大腿粘在一起,背后的T恤和后背粘在一起,窗口的汽车来来回回,橡胶的轮子化了,柏油路面的沥青闪着光,轮子和沥青粘在一起,拉出细长的丝线,密密的,细细的,拉得很长很长,像是孩子看到蜜三刀或者猪肘子,从嘴角留下来,又到了下吧,然后在下巴上驻足,纵深轻轻一跃,拉出得亮晶晶的银丝,一直到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最后银丝撑不住不得不别离,啪嗒滴在地上,而那些细线就随意地在前或者向后漂一起,在地面展示他们的行程。
郑乾呆呆地在坐了一会,太阳已经从云层里跑出来了,投着光,郑乾的后脑勺烧起来了,显示温温的,然后又烤起来,最后竟然生疼了,他赶紧躲到厨房的阴影里,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喝水。
他看看冰箱,已经空了一大块,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西葫芦,两个茄子,还有一只胡萝卜屁股,大蒜和葱都没有,卷心菜西红柿也没有,郑乾等会要去一趟大集,在阳光里眯缝着眼,遮着脑袋,领一包菜回来,这个夏日有点难熬,凉拌个菜吃,再泡上一壶绿茶,只能靠这两样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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