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要理清一个区别——语言普遍性并不等于语言即本能。
人类的所有语言都表现出复杂精密的特点,这一发现的确令人激动不已。对许多研究者来说,这已经完全可以证明语言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但是,并非所有普遍存在的现象都是天生的产物。
对于离不开社会生活的人们来说,语言的重要价值体现在日常活动的方方面面:衣食住行、恋爱、争吵、谈判、教育。
更底层的逻辑是:需要乃发明之母,语言很可能是我们聪明的祖先一次次发明的结果。
或许正如莉莉· 汤普琳(Tomlin )所言:“人类创造语言用于诉说他们内心的不满。”所谓的普遍语法,也许只不过反映了人类普遍经历的生存状况,以及在信息加工上的普遍局限。所有的语言中都有“水”和“脚”等词语,这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要表达“水”和“脚”的概念。
所有的语言中都不会出现包含100 万个音节的单词,因为人们根本没时间把它说出来。语言一旦被发明,就与文化绑在了一起,父母以此教授孩子讲话,孩子也以此来模仿父母。
一旦某个民族发明了语言,它就会以燎原之势传播到其他尚未出现语言的地区。
而整个传播过程的核心要素,正是超级灵活的人类智慧和功能繁多的学习策略。
语言的普遍性并不能直接推导出天生的语言本能,它并不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必然。
因此,要充分证明语言本能的存在,我还必须在现代人的“叽叽喳喳”和我们所假定的语法基因之间做一番补充论证,而这关键的一步正是:研究儿童的语言的发展过程。
而这其中核心观点是:语言之所以具有普遍的复杂性,是因为孩子们在不断地对其进行改造,一代又一代,皆是如此。
而这并不是因为别人的教导,也不是因为他们个个都头脑聪明,更不是因为这会对他们有所帮助,而是因为他们情不自禁,别无选择。
历史学上的普遍难题是在重要事件的产生之初,没人会想到要把它记录下来。尽管历史语言学家可以追溯现代语言的发展历程,但这只不过是把人们使用语言的时间推前了一些而已。我们需要了解的是,人们是如何从无到有地创建出复杂精密的语言的。
而令人惊奇的是,我们完全可以了解这一点。或许是受了巴别塔的警示,一些种植园主故意将不同语言背景的奴隶和劳力混编在一起。
当然,也有些人喜欢某一特定种族的劳工,但因条件有限,只能接受不同种族的劳力。
这些言语不通的人需要相互交流才能完成工作,但却没有机会去学习彼此的语言,因此,他们会发展出一种临时用语,即“皮钦语”(Pidgin )。
皮钦语吸收了殖民者或种植园主所用语言中的大量词语,语序排列变化多端,缺乏一定的语法规则。
有时,皮钦语可以成为一种通用语,并且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其形式也变得日益复杂,例如现在南太平洋地区所使用的“皮钦英语”。
当年菲利普王子(Philip )访问新几内亚时,发现自己被当地人称为“那个属于女王的小伙”(belong Mrs. Queen ),这让他很是欣喜。
不过,语言学家德里克· 比克顿(Bickerton )证明说,在许多情况下,皮钦语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转化为一种完整、复杂的语言,只要将一群正开始学习母语的孩子放到皮钦语的环境中就行。
比克顿指出,这种情况往往发生在从小离开父母、并由使用皮钦语的人照顾的孩子中。这些孩子并不满足于简单地重复这种支离破碎、片断式的语言形式,他们往往会注入前所未有的复杂语法,从而创造出一种具有丰富表现力的崭新语言。
这种语言被称为“克里奥尔语”,它是以皮钦语为母语的孩子发展出来的一种语言。
比克顿的主要证据来自一个特殊的历史环境。奴隶种植园曾是大多数克里奥尔语的发源地,但它已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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