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
二十八岁的时候,方禾决定回到那个城市。她的丈夫温柔而宽容,她怀了他的孩子。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夏季已经过去。男人小心翼翼的带她去医院检查,排队等待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头发已经染霜的人。
方禾看到秀的脸上漾开一圈一圈的柔软光芒,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母性的光辉让禾再也没办法把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那个秀重合在一起。
初秋的橙色光芒洒落在医院楼道里面,方禾看着那个不断走远的人在地上拉开细长的影子,像是将时光和伤害都切割开来,全部摒弃。
丈夫将温热的牛奶递到方禾的手里,然后轻声的问那个人是谁。方禾感觉到温热从指尖不断的蔓延到全身,沙哑的声音带着几乎不可闻的叹息。
她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
方禾在那一瞬间仿佛再次听到了那老旧小楼里,秀穿着那双红色高跟鞋发出的嗒嗒声,周围似乎被阴湿寒冷的空气包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秀看到了她,盯着她微笑。没有招手,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透着一种生无可恋的人看到了最后的希望时的欣慰感。秀看了慧一会儿,自己转身蹒跚地离去。
方禾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脑中闪过很多画面。然后,默默地跟着秀走去,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跟着。慧的丈夫发现禾的反常,又预感到什么,也就没说话,小心翼翼地扶着方禾,陪她一起跟着。
看到秀进了病房,禾在拐角的地方停下。思绪有点乱,五分钟后看到两个护士从病房出来,说着:这老太太也真可怜,得了癌症都没有子女来看看她。听说要是还没有匹配的骨髓,她估计时日不多了。
方禾傻站了一会儿,直到丈夫开口“我们回家吧。”方禾侧头看向他,不知道说什么,点了点头,由他扶着进了电梯。
{陈炯}
每次选择都是无奈而不可复制的。
“杂乱无章”,我常常有这种感觉。不是指外在的布局或者是看起来的繁乱,而是自己内心里有很多东西理不清。甚至根本道不明自己到底有哪些情绪。
时常有老一辈的人苦口婆心地对我们说:年轻人,要多经历些。不管是什么,经历的多了总是好事。经历了就不怕了,好的坏的,再而三地尝试就没有什么大不了了的。
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总希望日子每天都不一样,也想要经历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来场大爆炸也好,目睹一场大车祸也好,或者去丛林里探探险。总是不切实际地想着,那么年轻张扬的岁月怎么能平平淡淡地吹过呢。
有一天晚上,约了阿生去一个地下酒吧。在灯红酒绿里,看不清人的脸。只能看到扭动的臀和躁动的心,随着噼里啪啦的音乐,假装是一群人的狂欢,一群陌生人的狂欢。
“这个酒吧可是约炮的场所,你今天敢来这里,不怕林佳知道?”阿生笑着说到。
“她这两天不在。”
“那听你这意思,你是寂寞难耐要动真格的了?”阿生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旁边有一个穿着性感抹胸的女人靠过来,“帅哥,动真格的不,我最喜欢了。”
她边说边把酒杯凑到我嘴边。我看到酒杯边缘有她的口红印子,闻到了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我拿起自己的杯子和她碰了一下,“与你无关。”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蹬着她的恨天高走开了。
一回头,阿生讥笑着看我。“你怎么越来越怂了?来,跟兄弟说看上哪个了,帮你去钓。”我们俩倒满了酒,看着闪光灯下那些忽明忽暗的轮廓。
然后我们也混到了那群人中间,抛着媚眼,甩动着身体。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融了进去。也有些可笑地,这片模糊能容纳多少轮廓,而这些轮廓又代表着什么呢?
本来就是谁也看不清谁的样貌,模糊的轮廓更能代表一种生活的状态。
{方禾}
我爱你与你爱我的分量,或许是不一样的。
第三次去检查宝宝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个病房。我看到那个女人躺在病床上,羸弱地用呼吸机维持着生命。我看到她老皱的皮肤,看到她皮包骨头的手,以及失去光泽的脸。她真的老了,没有任何从前的风韵遗留下来,有的就只是苍老和病态。
我想,在那一瞬间,我可能就已经原谅了她。
她没有爱我,她抛弃了我,但是她过得也不好。抛弃母亲这个身份的她,显得更可怜甚至可悲。
曾经那些恨意,发的那些毒誓,也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忘记。只是,看到褪去光鲜皮囊的那个女人,我突然觉得,爱和恨或许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一句话。
“上帝不能无处不在,所以他创造了妈妈。”
我一直相信着这句话。
虽然自己后来绝望了,
但我依旧相信。
捱过无能为力的年纪,
所有的温度都会回来的。
{林佳}
大三的我一心想着为毕业旅行存钱,因为我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大学期间要去遍所有好朋友在的地方,并且认为在这个年纪见到的她们一定是非常值得记住的。
所以那个国庆节我留在成都做兼职,在电脑城门口发传单招揽客户,如果我带进去的顾客顺利成交,我会有五十块的提成。就这样,我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都在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宣传词,机械地向着每一位路过的人介绍着其实我也不太懂的品牌。也许是我面善,也许是来这的人本来就有要买的初衷,我的业绩总是小伙伴里最好的,最多的时候一天有五百块的工资,我很开心,但是更多的是累。十月的太阳并不温柔,不能停下来的嘴巴就算十瓶水也好像并不管用。才三天,我就累得不行了。
于是第四天开始,我的假期才算真正到来。
刷手机的时候,在豆瓣上看到宽窄巷子有一个美术展览,虽然很多时候看不懂,但对美的东西总有种向往。看过的画记不得了,只记得主题是关于大自然的。
故事就在这一天开始了。
深度路痴的我拿着手机却还是没能顺利找到路,于是就边走边看着四周有没有面善的人可以问下路。因为刚从辛苦的兼职中解放出来,本就带着出来散散心的想法的我也没有很急。再加上展览是全天都在的,我也就索性边走边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我发现右手边有一个很小的店铺,玻璃门是关着的,但是却透着温暖的光。我好奇地透过门看过去,原来是一家陶艺店。我是没有美感的人,但是但是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推门。哪知道手一用力,头顶上方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那是店主自己做的像是门铃的一串陶瓷小玩意,推门的时候就会有声音。所以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里面就走出来了一个女孩。
她穿着灰色的宽松衣服,头发很自然地扎起来,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简单地招呼过后,她让我随便看,然后就回到后面去了。
以前也去过陶艺店,但是从没有一家给我这样宁静的感觉。我从头看到尾,很多小玩意儿我都很喜欢,各种形状的杯子、充满童趣的勺子和碗、日系的茶具等等,这些东西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光,没有被使用过的它们也没有那种崭新的距离感,更多的是日常生活的亲近。用心的布置、书、灯、干花,还有淡淡的藏香和不知名的舒缓音乐,让我这个外行人在那里缠着她问了好多,也呆了很久。
因为每件东西都是手工的,用时久且独一无二,所以价格相对要高一点。我离开的时候就只买了两对陶瓷耳钉和一个勺子。都送人了。
在那呆了快一个小时,她把我的小东西用好看的纸包好后放进牛皮纸袋子里递给了我,并给我指了我要去的那个地方的路。
我准备走了的时候,突然鬼使神差地问她:这里就你一个人照顾么?那你要去做东西的时候店是不是就不开门了呢?
她回答我说:不是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只不过她也挺忙的,有时候她妹妹来照顾,都忙不过来的话,那天就不开门了.
不知怎的,我就接着她的话说: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过来兼职啊。周末都有空,这样你们就可以不用关店了。
就这样,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她说需要和那个女孩商量一下,再跟我联系。
可能是手艺人的缘故,说话总是淡淡的。
我也就没太抱希望,但是心里非常开心,觉得今天不虚此行。
展览没有想象中的好看,我逛了逛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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