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九）

沐七，他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坐上了天朝大将军的位置。手握虎符，身披战甲。端的是无上荣光。

可是那天，上朝的时候，他穿着上好的衣袍，是顶好的苏绣，上面绣着的花纹甚是好看。衬的他风华正茂，清冷俊秀，不染战场的杀气，宛若一个书生。

他冒着天下大不韪向皇上请了旨。那封旨是用自己所有的荣华富贵，以及世之盛名换来的。

没有人知道那封旨里写了什么，只是后来天朝再也没有沐七这个将军了。

沐七又穿回了自己的银色战袍，手中长枪杀意凛凛，战马嘶吼，太多人以为他又要重上战场，为国争光了。

可是他的军队却在一座府门前停了下来。

朱红的门匾上清晰的写着“杜府”两个字，刹那间便被将士围的水泄不通。像是在墙外围了一个铁桶一般，却又庄严的让人无比窒息。

沐七手里的枪率先落到了地上，直挺挺的插着，枪头的红缨随风飘着，看着让人有种嗜血的欲望。

沐七亲手推开了杜府的府门，眼底的冷峻渐渐浮现。他派人将杜西衡“请”了出来，见他唯唯诺诺的跪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真不知道那丫头是瞎了眼还是怎的？居然能看上他。

沐七瞪着眼睛看着他，他或许心虚了，额头上冒着些冷汗。沐七收了收目光，说道：“小九呢？怎么没见她？你不是他相公吗？人呢？”

一连串的问句，问得他心里发慌。杜西衡声音都有些变了，“小九她，她于去年溺水身亡了。”

“哦？是吗？小九真的是自己溺水的吗？”沐七凑到了他眼前，他才尝到恐惧的滋味，那滋味真不好受。

“是的，我们去踏青的时候，她由于晕船，脚下不稳，才栽到了湖里。”杜西衡面不带色的说着谎话，却也不敢抬头看沐七。

“她晕船，你竟然还敢带她去船上？还是你根本不知？”沐七的话越来越冰冷，宛如寒风凛冽，丝丝入骨。

“没有，我……”杜西衡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知道还带她去，就是摆明了想至她于死地。若是不知，就是对她不够上心，配不得她。杜西衡面露难色，第一次哑口无言。

“看来是知道的呀，杜西衡，玩弄女人你倒是不赖啊！可惜，这后果，你担不起。想来你也快忘了当初的事了，也好，我来提醒提醒你。”沐七拿过将士手中自己的银枪，开始耍了起来。

“当初你第一次见小九，就盯上了吧。冷淡对待，等着她来贴你，逐渐就离不开你了。你这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一并三招，音落即停。

“后来你离开的时候，本可以自己离开，可你偏偏带了那个女人。如果我没猜错，是为了刺激小九吧，不然她哪里来的动力去长安找你。你离开也就罢了，却还要留下一丝幻想给她，厉害。”依旧是音落招停。

“小九去长安的时候，你一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能藏三年不让她发现。哪怕在她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现。等着她自己治愈，自己的心里强大，你才慢吞吞的出现在她面前。寻寻觅觅，让她无比怀念。只是一面，她就已经沦陷了。手段真是好。”

“看似是沈大人要你娶小九的，我倒觉得是你求他的吧，还是送了太多礼？你知道小九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娶她，你就给了她这场梦。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让她陷得更深。还告诉她你爱的人死了，让她更可怜你，愿意被你利用。不错。”

“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发妻，却要连累她。又冠冕堂皇的告诉她真相，只是为了用她挡箭，你这着棋走的很好。利用她堵住薛子钰的嘴，之后又毁掉对她好的薛子钰，把她重新收回身边。你嫌当初的梦留不住她，又亲手做掉她相依为命的人。摧毁她心里唯一的支柱，因为你知道，只要她没有人依靠，就一定会留在你身边。这招棋走的真好。”

“你又借拜堂成亲，想要牢牢地拴住她，坐享齐人之福。可你身边的女人倒不是吃素的，一直想要小九死。借着踏青的由头，推她下水，害她溺死。你们便是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这一年多，过得不错吧？不知道，你夜里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梦到小九？”

沐七的招数霎时停了，一阵劲风袭上杜西衡的脸，枪尖堪堪停在杜西衡的眉心。沐七的眼睛像一匹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女人爬了出来。面上皆是眼泪，晕开了脸上的妆，看来像是鬼一般。看来，这就是那个筱柔了。

沐七收了枪给属下，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的声音都沙哑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和他没有关系，求你了，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沐七拿出手帕帮她把眼泪擦干了，又取了凳子把她扶了上去。

沐七突然拍起了手，“好一副伉俪情深的画面啊！还真有点感人呢。不过……”他忽然靠近她，“放心，你们两个，全都逃不掉。所以，有什么遗言就赶快说吧。”

她又重新跪了下来，说着要忏悔的话。沐七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既然要忏悔，那就去小九面前忏悔吧。”

沐七接过枪，只一下就准准的刺向了杜西衡的喉间，顿时血流如注。沐七却有些红了眼睛，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转而又看向她，她瑟缩着身子，颤抖着望着沐七。沐七扔下了枪，朝她走了过去。沐七轻轻的抱起了她，抱着她向门外走去。一众将士跟着他，浩浩荡荡。

沐七抱着她来到了湖边，派人找来了一块大石头，牢牢地系在她的腰间。忍着哭腔的说道：“当年小九费劲了力气，也只是害得你腿不能动而已。如今正值她的祭日，你也该偿还了。”

她死死拽住沐七的衣袖，想要自己不被扔下去，可她低估了沐七的能力。沐七只是轻轻的一挥手，她便已然万劫不复。

沐七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沐七看到小九的墓碑，泪水更加模糊了眼睛。当看到上面“爱妻杜氏小九之墓”这八个大字的时候，心里的愤怒更甚了。

当即差人换了墓碑。同时也多加了四个字。

“愿君长安。”

沐七想起里衫的这四个字，谁不想要自己在乎的人长安呢？可是，那个傻丫头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会给他一年四季的寄衣服了。

他想，那几件苏绣式样的衣袍应该够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