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长安雪很美,
那一年长安的街道很热闹,
那一年长安的糖人很甜……
开元十九年,正值长安繁华时期
“居安哥哥,快来追我啊,追上了我就把糖人给你!”谭清言边跑边说道。
那段居安也不急着追,见她跑远了之后便转身朝着另一头跑去,心想:这一下糖人肯定是我的了!
清言跑远了,却不见段居安,便缓缓地朝着原路走去。走了没几步路,裙子就被人拽住,无法再前行。而就在此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追上你了,糖人是我的了!”说着,就一把伸手抢过清言手中的糖人。
“居安哥哥,你看。”清言手一指,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
居安见状,就蹲下来,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要拽着清言的衣服啊?”
那女孩抬头望着他,道:“我叫苗静静,她是我姐姐苗思思,娘刚走,我就只能来找姐姐了。”
听闻此言,居安和清言相视一笑,然后居安将自己手中的糖人递给了她,道:“好了,小妹妹,我和清言还要回家呢,你就别闹了!”于是就拉起清言的手,打算离去。
次日,清言出府时见苗静静缩在家门口,不敢进门,就问守门的小厮,小厮道:“小姐,那姑娘是昨天夜里找来的,我们问她找谁,她说姐姐,可是问她姐姐是谁,她就不肯说话了,一直就在这儿门口守着,赶也赶不走。我们无奈,就给了她吃的,让她到别处去,她也不肯去,硬是要在这儿守着。”
清言走到了她面前,见她手中还握着昨日居安给的那个糖人,瑟瑟发抖,她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略微有些发烫,于是就让小厮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中,好生照顾。
再说段居安,没有等到谭清言,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见他收留了那姑娘,也没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离去了。
彼时,段居安十岁,谭清言八岁,苗静静不详。
开元二十九年,杨贵妃进宫,同年冬天,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征兵
“咳咳咳……咳咳咳……”
“清言姐姐,你的病怎么又严重了?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啊?”苗静静把药端到了清言的床头,然后端起药轻轻吹了吹递给了她。
“没有啊,可能是今年冬天来得比较早吧!静静,外面下雪了吗?”
“是啊,清言姐姐,我头一回见长安下这么大的雪呢!”
“那扶我出去看看吧,好久不曾见过雪了呢!”
“不行,清言姐姐,我答应过义父要好好照顾你呢。你忘了你的病是怎么落下病根的了?还不是因为清言姐姐你小时候贪玩,下雪天还要跑出去玩,结果掉进冰湖落下了病根。”
清言笑了笑,双手扶着床边就要起来,道:“无碍!咱们偷偷地,就在门口看一眼,不出去。再者,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苗静静最后还是被清言说服了,小心翼翼地扶着清言,然后细心地为她系上了披风,这才出门。
刚到院子里,就见段居安手持一把小伞,迎面走来他眉头微微皱起,佯装生气,道:“这大雪天的,怎么下床了。苗静静你也是的,伯父不是说了吗不让清言出来,你怎么还让她出来呢?”
然后就将伞递给了苗静静,扶着清言进屋了。
清言为他掸去发梢的积雪,然后说道:“别怪静静,是我想去看雪的,所以才起身。对了,居安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呢?”
“朝廷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征兵,长安必不可少。等过了这个冬天,我也要去参军了。所以……”
“所以,你是来跟我辞行的?”
“不,我是想来问问你可愿意嫁与我为妻?”
“可是居安哥哥,我这身子还活得了几年呢?”
“那我又能活多久呢?来年硝烟四起,我还能活着再见你一面都难!”
清言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嘴,道:“别说了,居安哥哥。我答应你,若我父母同意,我必嫁与你为妻。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回来。”
天宝元年春,长安开始征兵
段居安与苗静静成婚了,病入膏肓的谭清言亲眼见他们成了亲,甚至段居安还来不及揭盖头就被征兵的带走,她躲在角落,默念道:居安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殊不知,在段居安走后,苗静静自己揭开了盖头,段母见状,碍于面子,没有拆穿她不是谭清言的事情,默认了她儿媳的身份。
殊不知,在段居安走后,谭清言一直悄悄地跟在身后,跟到了十里长亭,只为再见他最后一面,可她终究倒下了,再也没有睁眼……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
段居安被派回长安,修筑京观,安慰在天亡灵。趁此机会,他终于回家了,可早已物是人非,迎接她的只有当年那个拿走了他手中糖人的丫头……
他去往谭府,不愿接受那个丫头成为了他妻子的事实,想要亲口问问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家中的人却告诉他,那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谭清言早就不在了,而她也根本没有嫁给他!
一路策马狂奔,终于来到了谭府,可眼前哪是什么谭府,分明就是一处破旧不堪的庭院,打开大门,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剩下,就连当初清言的房间里也什么旧物都没有留下……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谭府,门口有一老乞丐见他眼熟,就上前问道:“敢问公子可是段居安?”
那段居安微微一愣,道“我是,阁下是?”
那老乞丐一把拉住了他,道:“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把公子等来了!我是谭府的老管家谭生。公子啊,你和我家小姐当年救了一头白眼狼啊。当年我家小姐落水完全是因为那苗静静在湖周围撒了盐,本来想淹死我家小姐的,可小姐命大。她就换招,在小姐的药里下药,所以这么多年来小姐的病才没有起色。那日公子的母亲前来提亲,她就给小姐下了一种精神恍惚的药,让小姐误以为你要娶的人是苗静静,嫌弃我家小姐是个药罐。小姐把喜婆他们都打发走,自己亲自为苗静静梳妆打扮,让她上了花轿。然后小姐悄悄地在一旁看着,亲眼见你与她拜堂成亲。后公子离去,小姐又偷偷地跟着公子你去到十里长亭,等我们发现时,小姐已经没了……”
段居安身体微微颤抖,道:“怎么会?明明那天她还好好的,怎么会?还有,那苗静静,她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竟要害死清言!”
谭生继续说道:“原本我们也不知,可那日她亲自动手,放火烧了这谭府,我才听得她说,她的姐姐苗思思,是死在了老爷手中。当年老爷上山狩猎,本来是要射鹿的,可无意间射杀了她在山上采药的姐姐。而她母亲却看着她姐姐和清言有几分相似,就骗她说她姐姐去了大户人家。所以,当她得知了真相之后就着手报复谭府一家。”
段居安也不知道,当他得知了真相之后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回去的,他知道,她在等他……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清言是把她当亲人看的,若真的杀了她,怕是清言也会伤心,可若不杀她,那清言的仇该怎么办?
当他回去之后,苗静静说:“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说道。
段居安缓缓地坐在了门边,道:“是啊,我都知道了。不过你知道吗?当年清言执意要收留你,我曾告诉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她不听,不相信你会害她。况且谭伯父,谭伯母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呢?苗静静,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苗静静冷笑了一声,道:“呵,我没有心?那不都是你们逼的!你知道谭府的下人在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吗?而谭清言的父母,明明知道死的是我姐姐,却还使唤我做这儿做那儿,豪无愧疚之心。而谭清言她,有把我当做姐妹看吗?自己要死了,还不忘拖上你,要不是我,恐怕你早就因为抗旨不遵被杀头了!”
还没有等段居安再继续争辩,郭子仪将军就派人传信给他,命他速速归队,保护皇上。
天宝十六年,段居安在安史之乱中丧命
苗静静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将他和谭清言合葬。
段居安至死都不知道,谭清言曾嘱咐她,如果自己死了,千万别让他知道,因为他一定会当逃兵,那是杀头的大罪啊!她不想,不想这么早让他来陪她……
苗静静站在他们的坟头前,呢喃道:“是啊,我是没有心,可是我为什么还会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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