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是我本村同姓的五叔。
农村同姓人很讲究五服的,而这个五叔他家与我们家是在五服之外的。
五叔,我们两家距离也不算远,一个五百余人的小村庄,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我回到家的时候,只要远远看到五叔,五叔是先要停下脚步,主动招呼我到:什么时候回来的?能住几天?眼睛是充满期待的,待到我走过去,与他打过招呼,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根烟,他的眼睛会有意无意地瞄过烟盒,尽管不可能认识什么烟的。但无疑会辨别出烟的档次,这个确认过眼神。
这是见了面才称呼的五叔。一般情况是叫做小五。这也是我所能接触到的村里人的统一称呼,基本上也是本村大部分人的叫法。当然我不应该这么称呼。但他的名字也不能直接叫的。确实不知道的他在户口本上的大名。尽管名字是确实有的。这么多年以来,村里人一直都有“大名”与“小名”的说法。不少人只知道小名而不知道大名的。一旦说到大名,很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五叔排行第五,这个确切无疑。大名不得而知,具体年龄却也不知道,五六十岁总是有的。
五叔高兴的时候也是面带莫名的微笑,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这样的时候好像不多,但又感到也不少似的。因为我在家的时间毕竟不多。
依稀记得他肯定没上过学,在我们上学用红萝卜咸菜换本子纸时,五叔业已具有商业头脑啦。他在本村卖香瓜,一毛钱一个,收钱的时候只收一毛钱的纸币。一个香瓜一毛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一毛钱,一毛钱一个。香瓜是一个一个的卖,钱是一毛一毛的收。诚信交易,童叟无欺。好像也只能与童叟进行交易的。五叔很喜欢与小孩子们打交道的,都是一个村里的,相互熟悉得很。
他一直随着二老爷和二奶奶生活,打了一辈子光棍。真正称得上尽忠尽孝了吧。二老爷走的较早。于是五叔与二奶奶在老院子老屋子生活多年。后来因为老房屋实在不能居住,二叔三叔四叔共同出资另建一处房屋,两间葫芦头屋,五叔与二奶奶自然也就乔迁新居啦。
早年间,五叔也是到过山西的。可能也就出过这一次远门吧。大约是两千年前后吧。五叔从山西回来之后,性情大变。绝对是在山西受到过什么惊吓,半夜睡不着觉,满村转悠,说是有人从山西跟过来要杀他!白天偶尔遇到他,必须是提着一杆自己做的枪,完全是模仿唱戏的红缨枪,做的惟妙惟肖,还带着戏曲里冲杀的动作,颇有大将风度,誓把山西来敌拒之门外。
再后来一段时间里,五叔成了挂在他家大门口门桩上的守望者,穿着一件大红色针织毛衣,在那里一挂一天,浑然不觉白天黑夜。白天的时间,大人孩子都避让三尺,夜里自然还是避让开他的“防区”,一些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时值冬日,只能从二奶奶的大呼小叫中略知一二。我只能说当时我见到的五叔大部分时间是挂在他家那根门桩上。
过了一段时间,多长时间也没有了印象,还是他家大叔卖了一些树,把五叔送到孙六医院进行治疗。五叔居然又焕发了青春似的,恢复如常。红缨枪早已不知去向,五叔也早已忘了什么山西杀手,经常性提溜着个废旧化肥袋子,捡拾些瓶瓶罐罐,日子倒也有滋有味地这么过着。
二奶奶因病卧床不起有好几年啦,五叔朝夕相处,早晚伺候,端茶喂饭,照顾的无微不至。村里人无不夸赞。这倒不能说其他弟兄们的不是,只是五叔好像就是为了报恩而来,也是二奶奶此生有幸吧。
我也只是在春节拜年的时候到过五叔家里,村头那两间葫芦头房屋,院子是不需要的,放眼过去,一望无际的田地,身边鸡鸣犬吠,所谓的田园之乐不过如此吧。
五叔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依然不缺乏对于村里大事小事的异乎寻常的热情。家长里短,人情往来倒也评述的头头是道。
真要说出五叔的音容相貌,我有些为难的,或许素描里一个廋俏的身影,刀削似的脸庞,头发总会贴着头皮,亘古不变的发型,总也抬不起脚地拖沓着走路,勉强说的过去吧。
五叔的香瓜自然早已不种不卖啦。因为如今一毛钱的钞票都实属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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