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 开 的 门

星期天的早上，钱城市公安局接到报警，称和颐小区的252室住户在家中遇害。刑侦一队的女队长林江立马带领组员赶往现场勘查。

同时赶来的还有急救车，不过到达现场后发现里面的住户赵翠英已经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急救人员离开后，就只剩下警察在这里调查了。

死者赵翠英，女，73岁，是252室的房主，独居，老伴前几年去世，她还有一个女儿，在外地上班，接到电话后正在赶往此处。

她靠右侧面躺在客厅，头朝窗户，脚朝门。身旁有一大滩血迹，身上亦有多处刀伤，伤口深浅不一。衣服有被拉扯的痕迹，死前应该和凶手有过搏斗。现场除了死者身旁的血迹外，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可能是凶手行凶后打扫了现场。

家中有被翻找的迹象，应该是凶手想要找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否有财物丢失，要等死者的女儿鄢琴过来后才能确认。

“报告队长，现场勘查完毕！”一个勘验员向林江汇报着。

“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吗？”

“报告队长，现场被清理过，没留下什么线索了。我们在二次搜查，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勘验员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那你们继续吧。”林江点了点头说道。

和颐小区的住户们，听说小区里死了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楼梯里站不下，就都聚集到小区花园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麻烦让一下”一个叫张庭的年轻人冲楼道里的警察说道。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正在勘验现场，你暂时不能进去。”警戒线旁的警察回答道。

“咦？发生了什么事？我住在251室，也不能进去吗？”张庭站在楼梯下，仰起脑袋往上瞅着。

“哦，我们接到报警，称252室的住户遭人杀害。里面的同事正在勘验现场。请您从这边过去。”警察为他拨开了一条道，示意他过去。

“什么？252室的住户遭人杀害？！”张庭吃惊的大喊一声。

“不会是赵奶奶吧？”

“你认识她吗？”

“认识啊！她是我房东！她怎么会……”张庭沮丧的摇摇头。

里面的林江听到声响探出头来，她打量着眼前的小伙子，中等身材，大约一米七七左右的样子，穿着黑色的夹克，和蓝色的牛仔裤，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有可能是才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是赵翠英的房客吗？”林江斜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他发问。

“嗯，您好！我叫张庭，住在251室，是赵奶奶的房客。我们一共住了3个人，我们都是她的房客。”张庭一边向林江点头示意，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你这是才回来？”林江双手放下，紧盯着他问到。

“是的。我刚上完夜班回来。我在朋友的大排档做夜间厨师。”

“嗯。那你先回家吧。等会儿会有警员来找你，你可否配合我们回答一些问题呢？”林江用肯定的语气问道，说是问他可否配合，可分明就是必须配合的口气。

“好的，没问题。那我就先进去了。”张庭走到251室前开门进去。

张庭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坐在沙发上想着外面发生的事情，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赵奶奶会被杀？不可能吧……她前几天不是还底气十足的吼我，用扫帚打我吗？她那么强悍，身体健壮，力气比我都大，我才不信她会遇害呢！”他在心里嘀咕着。

他和哥哥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住在一起。他和哥哥张进住大房间的上下铺，另一个合租的人叫田萧力，一个人住小间。

他回到自己屋，躺在了下铺。他懒得去洗漱，想着再等等，把问话的警察打发走了，就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

他拿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想问问哥哥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发现手机没电了，怪不得从昨天下午开始手机就没动静。他在酒店上完班，就立马跑到大排档去，连充电的时间都没有。

他拿出账本，给上面又记了一笔400元。还差七万多元啊！他呐呐自语道。

最近父亲发现得了尿毒症，还是晚期。他和哥哥好不容易把倔强的父亲从老家接到钱城的大医院来治病。要不然父亲是死活都不肯过来的。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就是，“你们别管我！我自己在这边喝点中药就可以了。我好着呢，不用你们操心！”

可是，这尿毒症是要命的病啊！怎么能放着老爹一个人在家里，不管他呢？就算是砸锅卖铁，到处借钱，我们也得先让老爹治病啊！

这不，他和哥哥把这两年来钱城攒的钱都拿了出来，又问同乡、同事、经常来吃饭的食客借了些钱，东拼西凑了十万元出来。可是这做手术加上后期的透析治疗以及换肾的钱，估计要20万。再加上同屋田萧力帮他们从网上和周围募捐到的三万多元的善款，还差将近七万呢。手术需要在一个月以内进行，要不然父亲就危在旦夕。他和哥哥这几天都在发愁这件事情。

他看钱借不上了，就白天晚上连轴转着加班，是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可是现在1个月就要拿出七万，他赚的那点钱，真相当于杯水车薪啊！

这次看病，大多数钱都是他们自己出，肯借钱的人很少。网上募捐，虽然每天都有一点进账，可是增速缓慢，要想在1个月内募集到7万元，可真是天方夜谭！

眼看着交房租的日子就要到了，一个季度一交。一个月是1500元，三个月就是4500元。再加上水电费、物业费什么的，差不多5000元，多退少补。

平时哥俩随便一摊，这房租也就没啥。可是现在父亲要凑手术费，还要交房租，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他前几天才去找过赵奶奶，恳求她能够将这个季度的房租延后一些，不料却被她用扫帚给打了出来。想着前几天她还精神百倍的样子，如今却……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人的命啊，还真不好说。不知道爸爸这一次的医药费能凑齐吗？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他的神游。

“你好！我们是钱城市公安局第一刑侦大队的警察，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开一下门好吗？”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请稍等一下，我这就过来！”张庭从床上爬起，理了理衣服，朝门口走去。

“您请坐，我去给你们倒茶。”两位警官出示证件后，张庭请他们坐到沙发上，准备去厨房倒茶。

“不用了，我们只问几个问题就走，你就坐这儿吧”林江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那好的……”张庭从厨房转身，局促的坐到了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两旁。

“我是王敬耀警官，旁边的这位是我们的队长林江。”王敬耀介绍道。

“嗯！两位警官好！”

“你叫张庭是吗？”林警官发问到。

“嗯，是的。”

“这屋里就你一个人吗？”王警官问到。

“嗯，是的，他们两个这会儿都不在。”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王警官又问到。

“不知道，昨天我一直在酒店上班，晚上又去了朋友的大排档上夜班，没给手机充电，没和他们两联系过，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嗯。那你把这个表填一下吧。哦，顺便把你知道的同屋的信息也填上”王警官递给他几张纸和一支笔，上面是一些案件联系人基本信息的情况调查。

“哦，好的。”张庭接过了笔，准备填写。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王警官又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哦。好的！王警官！”

经过一段时间的询问，警方了解到，张庭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3天前的傍晚。死者的死亡时间推断在今早的7点~9点。他去上了夜班，今早才回来。不在场证明充分，排除了作案嫌疑。

同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哥哥张进，现在手机关机；另一个是刚工作的大学生田萧力，打电话没人接。

“这两个人还没有联系到吗？”林江不耐烦的问到。

“没有呢。其他邻居都已经询问完毕，只剩他们两个了。”警察柳新闻回答道。

“还没有？这都快天黑了，连最基本的询问工作还没有弄完。我们这办案效率怎么能提的上去啊？”林江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说道。

“林队，我前面打电话给他们二人的工作单位。张进昨天正常上下班，我们应该能很快联系到他。田萧力一个月前因为顾客投诉被辞退，现在公司也联系不上他。”柳警官拿出本子回答道。

“被辞退？是什么原因？”林队坐在电脑椅上，漫不经心的转着圈。

“嗯，是因为他多收了顾客的钱，却没有给足顾客赠品。”

“啊？没给赠品也要被辞退吗？他在什么地方上班啊？”林队停下了转椅，头靠着椅背，向柳警官发问。

“他在一家直销公司做客户经理。他们这种公司主要就是卖产品，任务量大着呢。赠品自然也有很多。”小柳扶了扶眼镜解释道。

“啊呀？就是那种整天吆喝老头老太太们去开会的直销公司吗？”林队一脸戏谑。

“嗯，是的，主要客户就是这些退了休的老年人，田萧力的公司除了卖这些保健品外，也卖一些保健器械。”

“哦~我说呢，怎么没给赠品都会被开除，也太夸张了吧？！那他人呢？田萧力离开这家公司后去了哪里？”林队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我们正在调查中。”

“也就是说，现在没办法联系到他本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喽？”林江总结道。

“嗯，是的。”小柳一脸正经的回答。

“哎，好吧。那寻找田萧力的事儿就交给你来跟进。”林江指着小柳歪着脑袋说道。

“好的。林队！一有消息马上向您汇报！”小柳拿起本子挺直腰板回答道。

这几天小柳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他走访了周围的邻居，以及死者的女儿鄢琴。根据邻居们的说法，死者赵翠英在被谋害的前几天去银行取了30万元出来，还和女儿在电话里争吵，没过几天就发生了意外。

据邻居们说这笔钱是赵翠英想加入直销公司做区域代理的费用，以6折的价格来囤货。她是由田萧力引荐去这家公司的。她女儿知道了妈妈的事情后，坚决不同意，于是两人就在电话里开始争吵。但在案发后警察在死者家中并未搜查到这笔钱，而且死者的银行卡中也并未有新的入账。这说明赵翠英很有可能已经去做了代理。

但随后走访田萧力原来的公司，发现赵翠英要加入的时间是在他离职后。而且公司也并未听说过此事，更没有收过钱。所以这笔钱现在有可能在田萧力手里。而其他的人都已经排查过，唯有他联系不上。

钱城市公安局办公室，第一刑侦大队正在开案件分析会议。

“林队，你说这赵翠英自从死了之后，田萧力就联系不上，他是不是把人家的钱给卷跑了啊？”小柳疑惑的向大家说道。

“我觉得很有可能，她女儿不让她妈做代理，赵翠英可能在拒绝田萧力后，两人起了争执。田萧力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于是恼羞成怒就把她给杀了。”王警官分析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赵翠英准备做代理的时候，田萧力已经离职快一个月了，他很明显是要骗取赵翠英的钱财。”小柳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分析着。

“可是，他会不会是因为想要再回到公司，所以在努力地拉单子呢？”另一名叫谢才的警官提出了新的假设。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听小区邻居们说田萧力最近一段时间给他们送了好多赠品，介绍他们使用，并让他们去听讲座。他这么好好表现，很有可能是想回去。”小柳翻看着记录，分析调查来的情况。

“咦？我们不是从现场收集到了一些指纹样本吗？现在就等着一个一个对比嫌疑人啦。”王警官如释重负的说道。

“这不好说啊，死者赵翠英一个老人家，总是需要邻居们和物业的帮忙。指不定现场搜集到的是这些人的指纹呢！”谢警官担忧的说道。

“哎，那你说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证据？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这凶手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吧？这很像是有预谋的杀人！”王警官身体向后，靠在座椅上，叹了一口气。

林江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的都挺有道理。她说，

“现在死者这笔钱不见了，田萧力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他又与死者有金钱往来，嫌疑最大。我们先把他列为嫌疑人。小柳，小王，你们这就去调查一下他在哪儿，把他带回来问话。小谢，你去跟一下指纹这条线。”林江安排了各自的任务后，就宣布解散。

“叮铃铃……叮铃铃……”林江的手机半夜响了起来。

“啊……是谁啊？这么晚打电话！真是要命！”林江从被窝里爬起来伸手向床头方向摸索着。

“喂……”她闭上眼按下接通键，满是疲惫的说道。

“林队！有重大进展！快点来局里！”王警官在电话那头兴奋的说道。

“什么进展啊？”林江依然用疲惫的语气问道。

“和颐小区252室入室杀人案，有人自首啦！”

“什么？！”林江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身来，瞬间清醒了大半。

“是谁？”

“是一个咱们都意想不到的人！你赶紧来吧！”小王卖了个关子。

审讯室外，林江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指向审讯室，“他来自首？”林江不解的问到。

“是的！林队！我们也没有想到会是他！”小王喝了口咖啡回答道。

“这小子居然是这起入室杀人案的凶手？这可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柳警官在一旁附和。

“嗯，我也觉得有点怪。先审审再说吧。”林江把杯子放到桌上，双手扶住桌子，躬下身，身体靠前，仔细的盯着审讯室的方向。

“你说是你杀了死者赵翠英？”谢才询问道。

“是的。是我干的。”张进一脸平静，眼睛下垂看向对面的桌子，头低下，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是用什么凶器？”谢警官看着他淡定的样子，若有所思。

“我，我用刀。”张进继续平静的说着。

“刀？那你把刀放在哪儿了？”

“我……我把它给扔了。”张进显得有些犹豫。

“扔了？你扔哪儿了？”

“我把它扔到楼下垃圾桶了”张进抬起左手摸了摸鼻子。

“那，你是为了那笔钱吗？”

“钱？嗯……是……是的！

我爸住院了，需要手术费，所以我……我想去她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不料被她发现了……”张进把头埋得更低，双手不停的揉搓着。显然他对这个问题很意外。

“……”谢警官听了他的回答，没说话，走出了审讯室。

“林队，我觉得事情不像他描述的那样”谢才分析道。

“嗯？你说。”林江示意他继续。

“很明显，我问他作案动机的时候，他显得很茫然。他也不知道死者取出的那笔钱，以为我们问的是他爸爸的医药费。”

“而且，他说要去房东那里弄点值钱的，可是为什么要在周天的早上去呢？早上人多眼杂，晚上去不是更好吗？这显然不合逻辑。”谢警官摇摇头。

“我觉得他在说谎，肯定有什么事情隐瞒。”谢警官补充道。

“嗯。我也发现了。他并不知道赵翠英取了一大笔钱，还要去弄些值钱的。他为什么不找别人，非要找跟前的房东呢？那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王警官分析着。

“嗯。我也这么认为。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在替人顶罪。”林江拉了拉衣领，说道。

“顶罪？为谁？难道是他弟弟？”柳新闻不解的问道。

“不知道，现在看来，他是想包庇谁，但是他弟弟我们询问过，又觉得不像。”

“这样吧，小柳，你和任顾离警官这几天去跟踪一下他弟弟，看看有什么发现。小王，你和小谢两个继续寻找田萧力的下落。至于张进嘛，就让他在里面先呆着吧。”林江命令完就走出了审讯室。

张庭听说哥哥跑去警局自首，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邻居们在开玩笑！

“你们知道吗？252室的老赵，很有可能是发现了小年轻入室抢劫，然后给杀掉的！”邻居张大爷悄声在小区花园里说道。

“什么？不会吧？老赵一个老人家，她能有多少钱啊？”邻居刘大妈不可思议的问道。

“哎呀，她平常爱占人小便宜，脾气又古里古怪的，被人记恨是很平常的吧？说不定有人想要整整她！”一个邻居猜测道。

“你们知道吗？她前一阵子取出来好多钱！我觉得是因为这个原因遭人杀害的！”小区池阿姨说道。

“怎么讲？”周围的邻居们听了都围了过来。张庭也趁机躲在花坛中偷听着。

“你们知道吗？我在上一周去银行排队的时候，遇到赵翠英了！”池阿姨神秘的说道。

“她一下子去了好几十万出来呢！”池阿姨故意把声音拖长，勾起大家的兴趣。

“好几十万？她取这么多钱干嘛呀？”邻居们好奇的打听着。

“她说啊，要去做什么区域代理，一次囤货多一点，能有好多折扣！

到时候啊，再把货给卖出去，就能赚到不少钱了呀！”池阿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真的假的啊？那老赵都七十多岁了，她还想干这个？她有那个精力吗？”刘大妈有些不相信。

“哎，你还别不信啊！赵翠英还给了我几个赠品，就是她要代理的产品，是保健品一类的。有生发的、有壮骨的。她还给我说，如果我用着有效果，还可以找她，她用折扣价卖给我！”池阿姨说着还真从包里掏出两个小盒子，拿给邻居们看。

“是真的！我上一周去查水表，查到她们家，听到她和女儿吵的不可开交。她女儿让她不要做，不要相信那个租客，可是老赵铁了心的想试试，在电话里凶她女儿。我听着觉得很尴尬，查完水表就赶紧走了。”小区的物业陈姐说道。

“租客？是她隔壁的租户介绍给她这些产品的吗？”有人问着。

“是呀！我听着是那么回事。她说‘小田都带我去过了！产品我也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感觉效果很好，我才想要代理的。并不是什么调查都没有就想要去做。你真是的，在外地那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我，如今我自己找点事情做，你不支持我就罢了，还要阻拦我……’她是这样说的。”赵姐补充道。

“哎呀。那这就不好说了啊！”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张庭听着，回了自己屋，试着捋出头绪。房东赵奶奶可能是因为取出来一笔钱，被人知道后惦记着。导致的入室盗窃，或者是入室抢劫而遇害的。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小区物业、银行工作人员、赵奶奶女儿外，就是自己同屋的田萧力了！

对啊！田萧力从案发前就已经好几天没回来过了，打他电话也没反应。而他让赵奶奶做代理，于是取出了钱。大概是这样吧？张庭在心里盘算着。

这一边，他得给父亲凑钱，一边，他又要找田萧力，找他问个清楚。他不能让哥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进了监狱！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父亲的主治医生，吴医生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是小张吗？”吴医生问道。

“嗯，吴医生您好！我是小张，您请讲，是不是我爸爸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张庭焦急的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吴医生安慰道。

“这次给你打电话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吴医生语气轻快了起来。

“你爸爸的募捐账户，有人给打来了钱，是八万元整哦！八万元呀！这样子你爸爸的手术费就够了！他很快就能做手术了！”吴医生高兴的给他说。

“真的吗，吴医生？！”张庭激动了起来。

“那我……为什么？哦，不……是谁给我们捐了这么多钱呢？我们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啊！”张庭难掩心中的喜悦，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呵呵呵~小张啊，这捐钱的人做完好事就走了，没留名，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谁捐的款啊！不过，咱们募捐了这么久，手术费终于凑齐了，你们就安心的做手术吧！我相信，这个做了好事的人，一定在默默观察着你们，希望你父亲尽快好起来呢！”吴医生宽慰着张庭。

“嗯！也是！吴医生，真是谢谢您！这几天我们到处凑钱，您也一直为我们忙里忙外的！您啊，连同给我们捐款的所有人，都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我们都要好好的感谢你们！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张庭诚恳的说道。

“哎呀，行了吧，小张！你这样说我，我可真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们医生该做的事。那你明天早上有没有时间啊，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讨论一下你父亲手术的事？”

“没问题！吴医生，那谢谢你！我们明天早上见！”张庭高兴的挂断了电话。

还来不及为手术费凑齐而高兴，他就想起哥哥去自首的事。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捐款？还刚好够手术费？之前那么长时间都只筹集到了一点点，现在一下子就有了八万元……是认识我们的人捐的吗？

真想让哥哥也知道这个好消息啊！可是，哥哥居然去自首了？我才不相信哥哥干了那样的坏事！不行，我今天下午，得去打听田萧力的消息！

说完他提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他打探了一个下午，包括找到田萧力的老乡、同事、以及他原来的同学。终于打听到田萧力最近和一个他喜欢的女生联系过。他拿到了一个号码，迫不及待的打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响了好久，没接通。

他不甘心，再次打了过去。

这一下刚打过去，对面就马上接起了电话。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这个号码的。”田萧力第一句话就让张庭迷惑不已。

“你知道我会找你吗？”张庭有点不解的问道。

“是的。是因为你哥哥的事情吧？”田萧力很坦然。

“啊？！这么说，原来你知道？”张庭恨恨的说。

“田萧力！你给我说个实话，是不是你把房东给杀了？为什么人家都说你让她去你们公司做产品代理，然后她取了钱，就遇害了？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张庭一股脑的把心中的问题都问了出来。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这么鲁莽，这么直接的问人家，他能给我说实话吗？

不料，对面似乎早就猜到了他要问的这些事，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

“小张啊，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是谁给你爸爸的募捐账户上打了钱呢？”

“什么？这……这难道是你给账户上打的钱？你……”张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你？除了我还有别人吗？你看我们募捐了那么久，除了医院的医生们设立的慈善协会捐助了2万外，其余稍微数额大一点的钱，不都是我帮你们到处跑，才要来的吗？”田萧力感觉有点生气。

“嗯。这你说的是啊！小田，前段时间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们从网上募捐，再帮我们做宣传，我们不知道还要凑多久呢！”张庭忘了自己给田萧力打电话的目的，开始感谢起他来。

“嗯！这还差不多！”对面慢慢悠悠的说道，似乎对张庭的表现很满意。

“可……可是，你为什么会一下子给我爸捐那么多钱？你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张庭终于说到了核心问题。

“哎呀。小张~我说，你可不可以就把我这个情给领了，把我的好记在心里。不要问这么多问题了呢？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做一回好人的呀！你能不能让我享受一下这个快感呢？”田萧力不动声色的绕开了话题。

“呃……确实！田哥！是我考虑不周！这次我爸的手术费能这么快的凑齐，全都要靠你！我们张家真得好好谢谢你才行啊！田哥！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想过来找你，请你吃饭，你看怎么样？”张庭一边感谢着田萧力，一边急切的说道。

“吃饭呀，就不必了。谢谢你啊，小张~没忘记我们同屋一场，还知道叫我一声‘田哥’！我现在在外地呢，这边很忙，没时间和你吃饭。你只要记住，是我救了你们的父亲就可以了。”

“一定一定！田哥！您帮助我们家，给我们资助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忘不了啊！以后，你就把我当自己人儿！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直说，只要我张庭还有一口气，上刀山下火海，我拼了命都给你办到！”张庭打着保票，信誓旦旦的说道。

“嗯！有你这句话就行。那就这样吧，我这边还有事儿，就不和你多聊了。这个号，请你保密，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现在的事情。”田萧力压低了声音，说了后面几句。

“啊？哦！一定的！田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保密！”张庭说完挂了电话。

他觉得这田萧力这么坦然又悠闲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话。父亲的钱，确实是他捐的。可是，他一个没工作多久的大学生，哪儿来这么多钱呢？而且，我提到房东遇害的消息，他也没有半点的吃惊，甚至都不和我聊这个话题。他难道真的把房东给……

张庭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饶了进去。只记得父亲捐款这一茬，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不过，他随后又想。就算我问了，他不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还是等于没问吗？哎，还是去哥哥那里问问他吧，田萧力还要继续调查一下才行。

不远处的汽车内，两位警官一直看着他，一路跟了过来。

公安局，张庭和一位著名的法律援助律师，于律师，一起准备会见哥哥张进。不料，张进却不愿意见他们，让警察把他们打发走。

“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你连律师也不见是什么意思？你这样做，我真的很着急！”张庭在会见室大声的喊着，希望哥哥在里面能听到。

“哥！张进！你给我出来！你能不能出来，当着律师的面，把话给说清楚？我不相信你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张庭被警察警告不要大声喧哗，但他依然扯着嗓子喊着。

“哥！我们不是在给爸筹钱做手术吗？你怎么有功夫去杀房东呢？”

“哥！吴医生说咱爸的手术费已经筹齐了，你知道吗？爸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赶紧出来把话说清楚，然后我们一起去陪爸做手术啊！你怎么能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呢？！”张庭语气激动，说的飞快。

“……”里面的张进默默地听着弟弟说的话。呼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张庭和法援律师出了公安局。站在门口，张庭愤愤不平的向于律师问到，

“于律师，你说，我哥为什么不愿意见咱们？我不相信是他把房东给杀了！他居然去自首？！”张庭哭丧着一张脸，蹲在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抱头啜泣。

“于律师……你说，我哥他是不是要放弃他自己……放弃爸爸，放弃我了呢？

他这样子不愿意见我，也不接受你的帮助，我真的很绝望！我怕他真会去坐牢！”张庭开始流眼泪，他拿手胡乱的擦拭着泪水，希望不要掉下来太多。

“哎，小张，看你哥不愿意出来见你，我就知道这里边肯定有隐情。你放心，我去找公安局的朋友了解一下，再拜托他们调查清楚。如果这里边真的有什么事儿，一定能查清楚的。你哥一定不会被冤枉的！”于律师蹲在张庭身边，递给他张纸，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呜……”张庭把头埋在膝盖里，接过纸擤着鼻涕。然后，他把头埋得更深。他默默的哭泣着，好像要把这一阵受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完似的。

回到家，他接到电话下楼取快递，里面有个老式手机，并放有一张纸条，让他开机。

他照做了，刚开机立马就有电话打来。

“喂？”张庭接起电话。

“好你个张庭！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和警察合作来陷害我！”对面传来田萧力愤怒的声音。

“什么？是田哥吗？你怎么给我快递了个手机过来？我怎么和警察合作了？”张庭接到田萧力的电话，吃惊的问到。

“行了吧！张庭！你带着警察，找到我同学那里去。现在害的我要换地方！要不是为了你们家！为了你爸的病！我怎么会铤而走险，把房东的钱给你们？”田萧力语气不善，埋怨着张庭。

“什么？把房东的钱给我们？你不是要让她做产品代理的吗？”张庭马上接着上一次没说完的话题，开始问田萧力。

“是！那是之前！因为她用过我给她给的赠品，感觉效果很不错，想做代理。我就带她去了公司，虽然我离职了，但是送上门的生意，谁不要是傻子！所以她就去取钱了。”田萧力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但是，没想到我星期天早上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她，打算和她一起去公司的时候，她却突然变卦了！还说我是骗子，想要骗她的钱，开始不停的打我，那我这莫名其妙的被她打，我当然要问清楚了啊！于是我没走，我问她凭什么这样说我，产品的疗效不是她自己亲自验证过的吗？”田萧力愤愤的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没成想，她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并且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向我脸上挥动着，威胁说我如果还打她钱的主意，她就要杀了我！”

“那哪儿行啊？！她前几天都和我说的好好地，也在公司签了协议。我把货都给她从公司预支出来了。这个钱是我垫付的。我当然要找她要货款了。总不能让我白白垫付吧？”田萧力激动的唾沫横飞。

“我就给她说，你不去做代理就算了。谁也没逼你干这个。那现在你总得把我给你垫付的货款结清吧？于是我就从包里拿出了货款单，给她看。”

“没料到她不但拒绝给我货款，还说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让我最好把货都扔了。说我活该！我真是气急了！”田萧力越说声音越大。

“所以你就把她给杀了？”张庭迫不及待的问到。

“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房东虽然是个老太太，但她膀大腰圆，比我壮实多了，力气又大，我哪能打得过她？她想要从我手中夺走货款单撕掉，我就和她抢啊！她拿刀刺我，你知道吗？当时她刺到了我的腰，幸好我闪躲的快，不然刀口就更深了！”

“然后我就反击啊！但是我推不动她！她把我推倒在地，压在地上，想要抢货款单。”

“我没办法，我搡不动她，就先夺过她手中的刀。”

“她以为我要做什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一手夺货款单。我和她扭打起来，慌乱中，那把水果刀插到了她的胸口……”田萧力说到这声音小了下来。

“那你怎么不去给警察说清楚呢？”张庭怀疑的问到。

“我怎么给警察说啊？我当时为了把垫付的钱拿到，就立马在她家找钱，我想她可能把钱取了出来……”

“然后，我还真找到了！就鬼迷心窍的把她放在床头柜的所有钱都拿走了……”

“……”张庭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现在再跑去给警察说，你说他们会相信我吗？他们肯定以为我是入室抢劫然后谋杀了房东！那我不就什么都完了吗？”田萧力急切的说道。

“那你就让我哥给你顶罪？”张庭听完他说的故事，讽刺着他。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不知道你哥为什么会去自首……我也觉得很诧异！”田萧力极力的辩解着。

“可能……他以为，那个作案的人是你吧……你真是有个好哥哥啊！为了保护你，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田萧力突然冷冷的说道，让张庭心里一惊。

“你说什么？是我？”

“对啊！因为那把水果刀，和你那一套获奖的刀一模一样，都是陶瓷的……”田萧力语气低沉了下来。

“什么？原来我那把水果刀是被房东给偷走的？我还以为丢了呢！哥哥怎……”张庭张开嘴，又想说些什么，却被田萧力打断。

“我猜想，他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坐牢，就跑去自首，说是自己干的……”

“田萧力！”张庭打断他的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套说辞可编排的真好啊！你应该去给警察说说！看看他们会不会信你！我哥不可能这样做的！再说，新闻上说死者身上有多处刀伤，有明显打斗过的痕迹……”说到这里张庭顿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看吧？我只在她胸口上扎了一刀，那你说她身上其他的那些刀伤是怎么来的呢？”田萧力冷笑道。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张庭极力的否认着。

“张庭，你们家有两个儿子，现在又有钱救你爸爸了。而我呢，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你说说看，你拿到了钱，救了你爸爸，你哥哥又会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要把我也牵扯进去呢？嗯？难道你想让我去替你哥认罪吗？”田萧力冷静的分析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哥才被公安拘留；因为你，房东赵奶奶才会死掉的不是吗？”张庭激动的有些喘不上气。

“张庭，你可别瞎说！我刺的那一刀绝对流不了那么多血。我当时因为害怕先跑到公司，把垫付款还了。可是等我从公司出来，再回去想把昏迷的赵奶奶送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她家的门关上了。从坏了的猫眼中，我往里瞅，发现你哥哥在里面……”

“够了！你别说了！我不信你说的这些事情！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张庭激动的打断了田萧力的话。他不相信，自己的哥哥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为了自己……

“一面之词？如果你哥哥真的是清白的，他为什么要去自首，为什么又拒绝见你和律师呢？哦~对了，那名律师是我师哥，是我去求他，让他帮你哥脱罪，他才答应去的。否则，就法援给的那点钱，你以为能请得动他？你不会就这样糟践我对你们的情谊吧？”田萧力得意洋洋的说道，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再说了！我那完全就是正当防卫！如果没有你哥哥过来多事，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田萧力不满的说道。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张庭也不满的回应道。

“而且，你要知道。如果我被抓，那笔捐款就是赃款，肯定会被警察没收的！说不定连募捐账户也要冻结进行调查……”

“你……你居然这么卑鄙？”张庭无话可说，田萧力开始用手术费来要挟他。他知道如果这次不能按原定的时间做手术，那么说好的肾源可能就会让给别人了，爸爸就真得等死啊！他气得咬牙切齿。

“我卑鄙？我为了你们俩兄弟，是又贴钱又找人的，你居然说我卑鄙？你还真会过河拆桥啊！”田萧力抓住这点猛烈的对张庭洗脑。

“我……我没有！我知道了……我不会主动给警察说什么的……”张庭无奈的妥协。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你哥哥的苦心的。”田萧力目的达到，轻轻的笑了起来。

“最后，我给你一个友情提示。你已经被警察给盯上了。他们上次知道你找过我，如果他们找你问话，你可要当心自己说的话哦~说不定连你的手机也被监听了呢。”田萧力用轻松调侃的语气暗暗的威胁道。

“如果我害怕了，保不准呀，就会说出是有人威胁我去偷房东的钱，还想用捐助的方式把赃款给洗白……”

“……”张庭听到这儿沉默着，他没想到田萧力这么聪明，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钻入圈套。

“嗯，你明白就好！那就这样了！祝咱爸手术顺利哦~~拜拜喽~~我的好同屋！真的很感谢你和你哥哥对我的照顾！”田萧力说完客套话，就把手机卡抽出来，扔掉了电话。

张庭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他身体靠后，整个人陷入到沙发中。想着田萧力刚才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回想着。

天完全黑了下来。张庭从田萧力给他打完电话的下午，一直坐在沙发上，坐到了晚上。

他找出手机上翻拍的全家福翻看着。上面有爸爸、妈妈、奶奶、他，还有哥哥五个人。他们围成一团，看着还是婴儿时期的自己，笑得是那么灿烂……

他垂下眼，又抬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去。

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