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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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照往常那般，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要月过柳梢，草木交横了。然而此刻，一场突来的暴风雨却捶打着整片大地。风雨带给奔腾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的除了欢喜，当然还有忧虑。不可否认的是，也会伴随着某些灾难的产生。

一棵数来已经有七十三圈年轮的苹果树在这场暴风雨中倒下了。她的一头埋在隆起的土包之中，另一头斜斜地插进了一旁的荒草里边，唯有干瘪的腹部以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舒服的姿势向上拱着，发黄的断口貌似要戳破飞过飞机的天空。

雨停之后，苹果树用孱弱的声音呼唤停落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的灰麻雀。“你好......你好......我想......”还没等她把话讲完，灰麻雀便抖抖翅膀，甩了甩嘴巴飞走了。

风暴力地在苹果树的身子里穿来穿去，她凹陷下去了的胸腔内不时发出一声空闷的声响，声音眼见就要爬出喉咙，却因体力不支又滑向了森然的深渊。

“你怎么了？”

苹果树在朦朦胧胧中听见一声尖尖的问候，而前一秒她正在一个甜蜜的梦里扭动身子——那是一个太阳刚刚爬出山的清晨，红色的光斑在她俊俏的脸上生出了七彩。她还看见自己周围飞舞着两只粉色的蝶儿，她俩绕着自己飞啊，飞啊。“多么幸福啊！”当时她这样感慨地说。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已悄然变换了模样。

“你怎么了？”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还好。”苹果树微笑着说。

她意识到在自己身边轻声问候的是一只喜鹊，看了一会儿，苹果树不禁激动地说：“我，我们认识！我可认得你！”由于一时情绪激动，她的声音竟变得颤颤的。

自从苹果树到了结果子的年龄，这只喜鹊便如约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她捉虫子，或者啄掉生了病的叶子。有了喜鹊的帮助，苹果树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总是干净婀娜的姿态。等到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喜鹊似乎是更忙了，他全天守在苹果树的身旁，做好一副时刻和前来偷食果子的家伙的搏斗姿势。

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将苹果树占为己有，毕竟他也不过只是啄食掉在地上的果子。或许，要让喜鹊自己解释，他也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似乎跟随自己内心的呼唤做事，一切都有它存在的价值。

“天气晴朗的日子，有个男孩儿......他总是出现在河边。”苹果树勉强说出了这句完整的话。

“男孩儿？”喜鹊疑惑地问。

“他的身后跟着五只可爱的绵羊。头上总是戴一顶蓝色的帽子。”苹果树没有向喜鹊解释男孩儿是谁，只是在往下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再说出下面的话。

“然后呢？”喜鹊感觉到她的声音变得更低了，便又向前跳了一步。

“然后......引他来......我有.....”就这样，苹果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消失了。

就在喜鹊一句句回想苹果树刚才说出的话时，突然看见她用力地一抖，色彩暗淡了的叶子一片片滑落在了地上。这时，一个红的像血般的苹果在喜鹊的眼睛里流动起来。

之后，苹果树失去了声响。

喜鹊跳向苹果，张开翅膀，黑色的眼睛向阴沉的天空射出两束冷冷的光线，俨然是一个忠诚的卫士。

男孩儿从桌子上抱下插有百合的三角形的花瓶，这是母亲节时姐姐送给妈妈的礼物。他取出花朵，从院子里的玫瑰花丛下刨来泥土，将它们一层层平整地铺在瓶子里。而土层的中间，躺着的正是喜鹊翅膀下的那个红色苹果。

在男孩儿的梦里，瓶子里长出了一小株绿油油的树苗，等到他领着绵羊回到家里，小树上已经挂满了青青的果子。一有风吹过，它们便一块晃动身体 ，在叶子中间荡起秋千来。

“小羊啊小羊，我也想有棵苹果树。如果我有棵苹果树，我还希望它能长在我的床边，这样我晚上就不怕狗叫了，我也能轻松地摘下来果子。小羊，你说我的想法好不好......”

“我决定了，咱们也让妈妈买棵苹果树。不过，只要长得小的苹果树，结了果子咱们一块吃掉它好不好？”

几乎每次路过苹果树,男孩儿总要说上这么一段类似的话来，而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两只眼睛时刻望着一旁的高大的苹果树。

对于带着蓝色帽子的男孩儿的那样一段话，身后的五只绵羊没有做出过过多地评论。过多地赞成也好，反对也罢，终究是没有的。除了偶尔其中的一只“咩咩”地叫上两声。不过，男孩儿的话却让身后的苹果树一次次记在了心里。每次男孩儿走过，她都会说看着他上这么一句话，“放心，你一定会有一棵长在你的小床边的苹果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