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别的菜,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盘红烧茄子,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我和小峥吃得欢快,父亲抽烟,看着我俩吃。
那是一家在当地很有名气的饭馆,从门口进来有一段宽宽的过道,古朴的门头上是三个大字“明德亭”。后来我才知道,这三个字是于右任先生的亲笔题字。
一个叫花子倚在门框上向饭馆里张望,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衣服很脏。他看着我手里吃剩的半个馍对父亲说:“把娃剩的馍给我吃可以吗?”
父亲说:“不行。”
父亲喊了服务员过来,又买了两个馍,递给叫花子。叫花子接过馍,快速闪进饭馆,蘸着邻桌客人菜碟里吃剩的汤汁吃了起来。服务员假装没看见,等他吃完,才喊他出去,收拾了碗碟。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对我说:“要好好念书,你看他多可怜!”
我不知道,那个叫花子是不是因为没有好好念书才这么落魄。但我知道,好好念书一定是好的。
吃了饭,父亲带我和弟弟去看电影。以前看电影都是在村子的大场上,前面挂上一个大大的幕布,放影机射出的光照在上面,光线中灰尘飞舞,大场上人声鼎沸。
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一排排的坐位整整齐齐,小峥兴奋地又蹦又跳。看的是什么电影,我早已不记得了,但那天的欢乐却一直在心里。
快乐总是短暂的。那一年秋天父亲生病了,浮肿出汗无力。记得那天刚刚收了玉米,父亲和母亲用架子车拉着玉米杆回来,天已经黑了,刮着风,马上要下雨了。
父母俩人急着从架子车上抱下玉米杆,围靠在门口的杏树下。我背着小峥玩,父亲显得有些烦躁。当我绕着杏树转圈和小峥玩闹的时候,父亲生气地踢了一脚,踢在了小峥屁股上,我和小峥倒在了玉米杆上。
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和小峥,也是唯一一次。母亲是护着我俩的,生气地说:“干活累了,就歇歇,拿孩子撒啥气!”
母亲知道父亲体力不好,干重体力活时间长了吃不消。但这一次她猜错了。
那天晚上,父亲的被子几乎湿透了。父亲一身一身地出汗,当母亲揭开父亲的被子,我几乎看见有丝丝热气。
天刚亮,母亲给架子车上铺了一床被子,拉着父亲去了镇上的医院。后来父亲又转到县医院,又从县医院转到西安的医院。
几个月的时间,我都没有见到父母亲。姨妈过来照顾我和小峥。姨妈的性子比我母亲更棉软,她给我和小峥做饭,还去地里把父母没有干完的活接着干。
父亲的病很重,母亲一个人承受不了。到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厂里派了岳叔叔去照顾,岳叔叔和父亲是同事,也是好朋友。有了岳叔的帮忙,母亲终于可以喘口气。
母亲从西安坐车到县上,天已经黑下来了。母亲急着回家,七个多月没有见我和小峥,母亲心急如焚。
那时没有从县上到我们村子的车,四十多里的路母亲只能走回来,关键是要翻过一段山路,晚上漆黑一片,很是吓人。
母亲走到山坡下,不敢再往前走。后面过来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母亲上前问:“请问你要去哪里,我要上原,能不能和我同路。”
那人停下来,问母亲是哪个村子的。母亲一说,那人居然是父亲的一个远房表弟。表叔和母亲上了坡道,用自行车载着母亲送回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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