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时候,有个女同学叫小琪。
一开始大家都很喜欢她的。因为人又可爱,又开朗,总是笑嘻嘻的,而且她看的故事书要比其他人多得多,每天中午都会和我们讲故事。
那时候读小学和初中大多就近入学,我和她又进了同一个初中、同一个班。一般小升初的同班同学关系都会特别好,我和小琪就是这样。
初中女生嘛,下课后一起去逛小杂货店啊,逛书店啊,或者拿到零花钱去KTV……有天放学我们去逛街,结果遇到夏季暴雨。
我家就在附近,我让小琪干脆先回我家,换身干衣服,等雨过去再回家。
我们俩和落汤鸡一样回去了,我妈看我带同学回去,就拿了一套我干净的旧衣服给她换。我们换完衣服吹完头发,就听见我爸说,两个小朋友可以出来吃饭啦。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咖喱饭。
小琪吃了两口:丽丽,你家是爸爸做饭呀?
我点头。
小琪:你爸爸真好。
她扒了两口饭,忽然不吃了,眼眶红了。
然后小琪说,丽丽,我好羡慕你啊。
她告诉我,她的爸爸在半年前没了。
小琪之后经常会放学来我家,大家都是就近入学,住的本来就不远。我爸妈和我说,人家小小年纪没了爸爸,我要多照顾同学,让小琪想来就来。
她会在我家做作业吃晚饭,有时也会住下过周末。相处久了,我们也渐渐知道她家的事——去世的男人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是母亲二婚的对象。
她的妈妈年轻时候不懂事,怀上了她,吃了很多苦。她的生父从此和母女俩没了往来,人间蒸发。小琪偷偷告诉我:妈妈说,我的亲生爸爸很可能是那种混黑道的。
小琪:而且,我怀疑他已经找到我了,偷偷派人跟着我。
一个叫“小淇”女孩儿有时一起放学,她会忽然悄悄让我注意路边的人:你看,刚才那个人可能就是我爸爸派来的。
她还备了面小镜子,告诉我,她随时会用镜子观察身后,防止追踪,要是被爸爸的人发现了母女俩现在的住处,可能会有麻烦。
等到了高中,我们考了不同的学校,接触渐渐少了。有时候我会骑车去小琪的学校接她,一起出去玩。我随口问起她爸爸的事:这群人没再骚扰你吧?
小琪:最近消停了。对了,高中班里有男生在追我。
我:哎?这么快?
小琪指着校门口:就是那个背蓝色单肩包的。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他也往我这看了眼。小琪说,她有次午休趴在桌上睡着了,那个男生偷偷低头亲了她的手背。
对刚进高中的女生来说,这画面浪漫得叫人嫉妒。我哀嚎:老娘怎么就没人追啊?
我周末要去补课班。班里有个女生是小琪的同学,她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在补课班的食堂吃午饭时,这姑娘跑来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安琪的女朋友吗?
我呆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她耸肩:因为我见过你骑车来接她。她说你是个女同,从初中就开始追她了,一直纠缠不休。
我:啊?
我和这姑娘对了波信息,确定其中肯定有巨大的误会。姑娘是小琪的高中同班同学,班里都知道,小琪有个在美国生活的富商爸爸,她大学会去美国读。
我去问了小琪。她说忘记告诉我这件事了:我爸改过自新去美国经商了,准备把我也接去。
小琪:高考之后就去了。他在那边有家庭,我还有个混血儿哥哥。我哥今年夏天回国来看我,到时候大家一起出来吃饭。
可惜那年暑假我家要出国旅游,回国后就开始优等班的高强度课程,三个月都没抽出空见面。但人和人的关系也很奇妙,原本关系很好的朋友,说不见也就不见了。
就这样,一晃眼,我大学毕业,当了几年社畜了。
一次陪老板到外地谈生意,对方招待我们去唱歌。是那种有陪唱的店,而且男女通吃。对方的经理给我老板叫了两个娇媚的陪唱,然后问:禹迤逦小姐也来个人陪吧?
说罢要给我叫个少爷,我连忙说不用了。这时,一个小姐看见我们摆在茶几上的名片,不知为何,她盯着我的名片。
这陪唱小姐显然属于那种不太会说话的:你名字和我们这一个同事一样。
气氛顿时尴尬了。经理寒着脸把她叫出去,换了个陪唱进来。
我打圆场:没事,我这名字特少见,还以为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同名同姓了。今天第一次听见,要不就喊那个“禹迤逦”陪我吧,太有缘了。
过了一会儿,“禹迤逦”来了。她进房间,我们一见对方,全呆住了。
那是小琪。
我忘了那天这一切是怎么结束的,但我有经理的联系方式,打听了些关于那“禹迤逦”的事。
经理:她说她家遇到事了,所以来干这一行。原来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爸人还特好,又能赚钱又会做家务,结果得了大病。
回去之后,我联系了小学的同学,问他们谁还留着当年的通讯录。真的有人保留着全班的通讯录,上面有小琪家的地址。
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时隔多年,不知道她的家人还在不在。
这地址是个破旧的老住宅区,楼道里摆满了旧物。我敲了门,门后有麻将声。
门开了,一个老妇皱着眉头。我问:请问这是小琪家吗?
老妇:我是她妈妈,你是?
我说我想问问关于她爸爸的事……
此时,一个抽着烟的中年男人也走到门口。小琪妈妈说:这就是她爸。她几年前就去外地当老师了,你要打听什么?
我支吾:她……有几个爸爸……
老妇翻了个白眼关上门: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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