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在世时,常给我烧骨嚼(jué)馍吃。
骨嚼馍,是一种烤制面食,之所以叫这个名称,大抵是因为烧制后的成品,一节一节,状似骨头,入口干脆耐嚼,越嚼越香。骨嚼馍,虽是乡音叫法,却绘声绘色,形神兼备。
记得小时候,每逢家里蒸馍,我就盼着婆烧的骨嚼馍。在那个年代,村里大多数人家的主食还掺杂着玉米面,孩子们的零食自然少得可怜,骨嚼馍对我来说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那时的婆还年轻,很能干,手脚健壮。只见她抡着粗壮的胳膊,在案板边呼哧呼哧将大面团搓成长条,拿起菜刀咚咚咚地剁成大小一致的剂子,再把一个个剂子揉成圆滚滚的馒头。稍微醒几分钟后,婆就把馒头一个个码上笼屉。最后总会剩下一个馒头,笼屉里没地放,而这个剩馒头,就是婆专门剩下给我做骨嚼馍的原料了。
馒头上了锅,灶膛里大烧起来了。婆麻利地将这个剩馒头揉成一团,给面团里撒上盐巴和花椒叶,揉均匀,再次搓成细长条,剁成三四个小剂子,搓成我手掌长,大人拇指粗的长条,这就是骨嚼馍的面坯了。
开始烧制了,婆坐在灶膛边的木橔上,将炭掀烧红,把搓好的面坯横放在炭掀上,“哧啦”一声,腾起一股烟。婆晃动炭掀把面坯滚一滚,再将盛着面坯的炭掀伸到灶膛里,在大火旁边滚动着燎一燎,面坯迅速膨大起来,表皮渐渐硬了。婆用手捏捏,确认硬度合适了,就从炭盆里捡一块大人拳头大小的炭渣,将面坯放在上面,塞到大火边烧烤。笼屉蒸气腾腾,灶膛烈焰滚滚,烤的人要格外当心,适时翻转面坯,稍不留心就会烤焦。约莫十几分钟后,焦黄喷香的骨嚼馍就烤成了。
婆从灶膛里把骨嚼馍拿出来,因为烫手,她不断地换手,把手指头凑在嘴边吹。骨嚼馍在案板上晾片刻后,婆用围裙拍打上面的灰,再放到眼睛边仔细察看,用大拇指扣掉上面沾着的小米粒大小的炭渣。我早就咽着口水等在旁边了,婆一伸手递给我,我一把抢过,咯吱咯吱的啃起来。那醇厚的麦香味,让我的小心田幸福满满。偶有因为她的疏忽而烤焦的,婆递给我时总会说“吃吧,吃了拾钱哩!”我便欢喜的接了过来,有滋有味的嚼起来,吃得嘴上都是黑乎乎一片。我吃了那么多次烧焦的骨嚼馍,从未拾到过一分钱,可那拾钱的信念,从未改变过。
想念婆的骨嚼馍,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婆烧的骨嚼馍,装点了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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