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老,食物也会老。
像我现在,从没有胡子的少年到油腻腻的中年,我在一天天地老去。我对年轻人说,我的身体各部分下都不长了,甚至在缩短缩小,但代表人老去的胡子一天不刮就长长了一毫米,人怎能不老?我每次对着镜子看胡子,都会生出一些悲凉,对着自己已逝的青春哀叹;每次对着橱窗里的烧鸡烤鸭而毫无食欲时,也会对那些曾经老去的食物,心生怀念。那些老去的食物像是被时间的剃刀剃去,抛在空中,留存在记忆里。
少年时,好动,好吃,整天在饿着,不到饭时就饿了,就去厨房里东找找,西寻寻。我那时只会吃,做好吃的,难不住我奶。
当我奶要蒸馍时,正揉馍剂,我可能就饿得上窜下跳,急着要我奶给我烧一个“骨嚼”吃了。我也不知道“骨嚼”这两个字写的对不对,反正就是这两个音,音不错,我们那里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现在我接着往下写,写完,你看你吃过没有,你吃过了,那你们那叫什么,怎么写这个美食的名字。
吃“骨嚼”一定要在蒸馍时才行,“骨嚼”得用发面做,没人为吃“骨嚼”专门发一次面,那太麻烦了。“骨嚼”是蒸馍时顺带给小孩们吃着玩的美食,大人们没这待遇。我奶常在蒸馍时给我做“骨嚼”吃,我常吃不厌,常见奶做,也能默而记之。
取一团鹅蛋大小的发面,找一根一尺左右的梃子棍(就是高梁顶部的细杆),面团从一端均匀地裹下来,用手从一端紧握面团,旋转着把面团擀压而下,面剂的粗细似细擀面杖那样。注意这一端不能露出梃子棍,要严防露出。而在梃子棍的另一端,要剩出一手能握住的距离。到这时,“骨嚼”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烧烤这一步骤了。
当蒸馍锅的水已开始烧上,柴禾已燃了一会儿,灶下已有了些柴禾灰时,把“骨嚼”的剂子轻轻地埋在这些柴禾灰里,只留出没有面团的一头儿在外边。灶下还在照旧烧火,而这个“骨嚼”就在这灶灰里面慢慢地变熟,变大,变得外焦里嫩了。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三五分钟的样子,美食“骨嚼”就好了。我奶不会看表,她只靠对时间感觉,她会在“骨嚼”成熟时,说声“好了”,就把“骨嚼”从柴禾灰里取出来。
现在看来,“骨嚼”外形就像是“热狗”“烤肠”一样。可“骨嚼”是“骨嚼”,如骨耐嚼,外黄焦里软嫩,吃一口,满嘴都是小麦的天然香味。手握梃子棍儿,一口一口地吃,真像是对着一根骨头在啃。“骨嚼”真可谓名副其实。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人,食物也一样,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食物。“骨嚼”是我小时候的食物,我现在老了,我小时候吃的美食也老去了。现在小孩们吃鸡排,吃汉堡,也很好吃。但我想,鸡排、汉堡也会像“骨嚼”一样老去,人们对老去的美食的怀念,恐怕永远不会消失!
朋友,你吃过“骨嚼”吗?你们称“骨嚼”叫什么?
老去的美食——“骨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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