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青山人未老

踏遍青山人未老

牟 南

谦卑而沉静，内外有光明。

从大学毕业算起，离开嘉陵潮文学社已经十二年了。这回首的一瞬，对于我来说，既充盈着生命本质的丰富多彩，又虚掩了岁岁年年的豁然空阔。世事纷乱如此，所幸我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开篇的十个字，可以作为我人生考卷的全部答案。这即是我的所悟，同样也是我的期许。这即是我自己生命的最终方向，同时也是我对于我的学生们的起码要求。

做教师时间越久，越有一种愧为人师的深刻惶恐。对于整个世界和人生，年龄越是增长惭愧更是与日俱增。造化对我的厚爱，远远超过了命运施与我的苦难；人生获得的赞誉，更胜于我对世界的奉献。面对这一生荣宠，我如何能不谦卑？

十二年来离开母校，离开文学社，但在心灵的归属上，我以为时空的距离恰好适得其反。十二年来，文学所带给我的荣耀远远超过了他所带给我的不幸。站在文学的原野里，我甚至能更加容易地抬头望见这生命璀璨的满天星光。所以对于文学，文学社，我亦是深深地感恩。

世事的奇妙往往在于：毒药有时恰恰是灵丹，给予常常包涵着收获，不幸或许正好是幸运的密码。所以，思维世界的高度决定着现实世界的高度，人不是死于困境，而是死于困惑。

十二年来，形形色色的人物参与到我的生命大汇演中，有些不惜以自我毁灭的方式全心投入这场演出，每个人所带给我的不同程度上的教育与帮助，都让我常怀珍重。同时，生命的表演艺术清晰地向我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悲剧往往来自于以有所得之心，求无得之果；喜剧演不好，终成闹剧。

我读大学的时代，还是文学最不走运的时代之一；而未来的时代，是人文鼎盛的新时代。因为对于世界的客观部分，我们统统可以交给机器去运作；然而对于世界的主观方面，必得依赖我们的人文来垦殖。文学和艺术，是重启人类伟大文明时代的钥匙，是扬升进宇宙新时空的重要桥梁。

狂妄往往是来源于无知，而狭隘常常出自于低矮。计较得太多的人，生命只剩一本烂账；而一味取悦他人的，终究会自取其辱。

因此，谦卑是一种品格，沉静是一种修养。

世事的升沉涨浮，往往是教人以圆滑，误人以伪善。患得患失的一生通常是喜新厌旧，一世圆满的人生未尝不孜孜以求。变化有上千万种，不变的唯是一宗。生命除了比赛与日俱进，同样还在比赛素颜未改。小溪的辗转欢畅，一定是回归于大海的沉默寡言。领悟到自然平凡的教化，就能领受到人生非凡的荣耀。恰好这个时代，变化而随，是人的自然趋势，大海的沉默，或许才是我们时下必修的课题。

然而，任何大道都有歧途。谦卑容易使人困顿，沉静常常导致萎靡。就像一身侠骨，若天生无情，必成强盗；只有辅以柔情，济刚以柔，可名之曰：侠。品格与修养若是止于口头禅，真是再糟糕不过的瑕疵，想得到做不到，说得出行不了，人生更失格调。只有在内外兼具的光明里，品格与修养才能真正绽放。如果生命只有一季，那一定是春天。生命是整个宇宙最伟大的创造。

忽然想起一个小插曲。那天参加完文学社的“文学大讲堂”，得到几样珍贵的礼物。其中有从开始到现在每一期的《嘉陵潮》杂志。随手拿起一本，封面的纸张令我感慨万千。记得我们做第一期杂志的时候，因为我们给的印刷费太少，除了我们得自己打字录入校对设计外，封面我们只能选择所有纸张中最便宜最普通的虎皮纸。当时我拿着很贵的皮纹纸对马大姐说：今后我们有钱了，也要用这个做封面。马大姐哈哈一笑，也坚定地说：要得。直到我毕业，我们的《嘉陵潮》始终都没有使用得到昂贵的皮纹纸。

可是谢谢岁月，我这些不小心的梦想，终于还是得到了真实的回应与成全。不一定非得我在现场，只要你好，别计较我的天气。生命厚待我如此，你说除了谦卑沉静并学会照耀别人外，我还有什么好追求呢？

然后，我准备去踏遍青山，寄居于十方国土，从微尘里开出最有情的花朵，永怀不老的心情，不生不灭，不来亦不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