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读书,它让我随时可以捡拾生活的味道。
可以是晨曦微醺的清晨,徜徉在静静的校园,读上几页散发着幽香的散文;也可以是夕阳无限的黄昏,行走在后山蜿蜒的小路上,看上几页大漠孤烟的侠情演义;抑或是月上柳梢的夜晚,游弋于昏黄的路灯下,诵上几首含情脉脉的唐诗宋词。最喜欢的,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盏台灯,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一本触动心灵的读本,读着别人的故事,找寻自己的生活。
一本《有味》,让夜灯下的找寻变得更有味道。
《有味》是湖南电视台主持人汪涵的作品,他通过寻访湖南、北京等地的“现代隐士”,拜访各处传统手工艺作坊,用老散文的笔法,描写了香干、糍粑、木盆、油布伞、弓箭、古琴、墨条、杆秤等物件的制作过程,用悠远的文字回味着过往,玩味着这些物件和老手艺。也因了它们,汪涵变得更有味了。
我始终觉得,一本好书,读到最后,留给读者最好的礼物,不是对书的内容的回忆,而是借由书引发的对自己生活的回味。《有味》,一本好书,让时光穿梭,带我回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段曾经历过的真实的岁月。
“准点的星辰”,这是有味的杆秤。很小的时候,家乡是没有大型超市的,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店铺都没有,唯有的,是每隔五天一次的农村大集市。于是赶集就成了当时生活中最大的乐子。赶集那天,母亲会给我换上平日舍不得穿的新一点的衣服,自己则把在农田里凌乱了好久的头发努力地打理整齐,大手拉小手,满心欢喜地出门。记得那年的冰棍才一毛钱一根,那年的苹果一块钱好多斤,那年的我们赶集还会讨价还价,那年的集市上称重还只用杆秤。那年的秤,不光是称重算钱的工具,还是对人心的衡量,是对人情远近的表达。多一把,少一把,多一寸,少一寸,人情厚薄跃然秤上,天地公道自在人心。多一把,多一个回头客;少一把,少一分人良心。小小的杆秤,挑起了天地之间分量最重的东西——人情和良心。但后来,电子秤渐渐取代了杆秤,成为了集市上新的风景,电子秤里面有了科技的精确,却缺失了人情的模糊表达。而后来的我,也不怎么跟母亲一块赶集了,因为有了超市,因为有了大商场;也不再讨价还价了,因为所有商品都有了明码标价。很怀念那段时光,怀念那和母亲大手牵小手的温暖,怀念那讨价还价时的胜利,怀念那看到秤尾高高翘起时的笑脸,怀念那童叟无欺的纯真年代。
“拂拭的花翎”,这是有味的鸡毛掸子。我曾渴望家里有一把鸡毛掸子,尤其是在看到邻居家小朋友拿着自家那把艳丽的鸡毛掸子在我面前炫耀的时候,但我更惧怕有一把鸡毛掸子,尤其是想到小时候被父亲用鸡毛掸子抽脊背的时候。孩子时的我,是害怕跟父亲说话的,害怕他那没有表情的面庞,害怕他那近乎冰冷的声音,更害怕考试考差了后他手里那没剩几根鸡毛的鸡毛掸子。每次考试,最害怕的就是出成绩的那一天,因为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不会又是鸡毛掸子。“叫你不努力!叫你考这么差!叫你不用功!”这是父亲抡鸡毛掸子时的“助兴词”。有时候打得连鸡毛掸子上的鸡毛都不忍心看下去了,纷纷散落一地。我曾一次次发狠,要把父亲的鸡毛掸子给掰断扔了,也曾一次次愤懑,为什么父亲对我这么残忍,但也只是发狠,只是愤懑而已。因了鸡毛掸子的功劳,我被父亲打着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重点高中,最后如愿考上了大学。“我当了一辈子农民,受够了,累够了,一定不能让娃再受这个苦。现在对他狠点,将来才有出路……”这是父亲的话,是母亲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告诉我的。十一回家,翻翻家里的老家什,竟然翻出了那把只剩下杆子的鸡毛掸子。望着它,再看看头发已被岁月染色了的父亲,没有了当初的恐惧,多了一份深深地温情。有点残忍的父爱,是充满味道的深情。
“雨之所以落下,是因为它把地上撑开的伞,看作莲花”,这是有味的油纸伞,是母亲冒雨接我放学时的模样;“刨花像浪头散开,消失在海天尽头,木纹像波动的诗行,带来岁月的问候”,这是有味的木工,是父亲给人家做活时的剪影;“典雅悠扬的诗性,意味深长的韵律”,这是有味的古琴,是如今的我出门在外念想父母时心头的声音。
有味的书,需要用心品读;有味的生活,需要用心回味。想起一句话:捡拾生活中有味的碎片,晒干,等老了,拿出来,泡酒。等我老了,我想我的酒坛里,会泡出一壶绝世的佳酿,那不只是属于我的味道,更是属于父亲母亲的味道。
作者:涵冰,爱生活,用简单的文字捡拾生活碎片的理工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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