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芙特极力发动大法,召唤力量、速度和溜滑术。黑煞那帮爪牙飞来飞去的时候,好像不在乎被人看到,她也有样学样。
她让脚底变滑,并从刺客身边跳开,落到楼梯的扶手上,准备沿着坡道滑下,回城里去。
不到片刻,她的双脚就朝着不同的方向滑去,害得她重重地坐在石块上。她痛得龇牙咧嘴,没难受多久就从高台阶的扶手上摔下来,很快栽倒在地,出尽了洋相。
温达见状马上从墙上爬过来,担心地大叫。莉芙特没理他,而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拔腿奔向通往孤儿院的地沟。有大法在,她就不会伤得太重。
没时间搞砸!像往常那样跑不够快,敌人可会飞呢。
她想象得出回孤儿院的走法。全城以高出地表的大虚府为中心向外倾斜,应该可以沿着人迹稀少的街道滑下去,借力沿途的崖壁、裸岩和建筑,每推一下,就能加快速度。
这就好似一根离弦之箭,无拘无束,百无一失。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不到。她又滑了一段,却没踩稳,双脚往后一挪,整个人便迎面摔到石地上,眼前闪过一阵空白。她抬起头,空荡荡的街道在跟前乱晃,但她很快就被大法治好了。
这条暗乎乎的街是城里的干道,街上却凄清无人。居民已经收起雨蓬,停好小车,只把垃圾扔在外头。四面都是崖壁,不免让莉芙特感到压抑。刮飓风的天里,人人都知道不要待在峡谷里,不然会被大水冲走。可是,这儿的人居然反了,专门挑这种地形造了一整座城市。
身后的高天隆隆作响。在风雨袭城之前,还有个可怜的疯老头要跟两个自以为义的杀手较劲。她要动手阻止。一定要。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莉芙特,别激动。你那么厉害、功力那么高强,现在又有存量加持,去吧,没问题的。
她怒吼一声往前冲去,身子一倾,开始滑行。她可以——
这回,她磕到一个岔路的拐角,最后仰面摔在地上,两脚朝天。她用脑袋敲了敲地面,心都凉了。
“主人?”温达匍匐上前,“啊,风声好讨厌……”
莉芙特站起来,羞愧难当,没有任何优越感。于是她决定,还是一路跑下去。只要法力没用完,她跑起来就不会累,可她觉得这还不够。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踉踉跄跄地来到孤儿院外面,疲灵在四周打转。没多久之前她就用尽了大法,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像是在抗议。阶梯座位上自然没人。她左手边就是凿石而建的孤儿院,前方是小剧场,再往里是条黑巷子,有着密密匝匝的木棚户和木楼。
天色已暗,不知是黄昏将至,还是风暴将临。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低鸣,令人背脊发凉。
温达是对的;刺客也没错。她到底在干什么?两个训练有素,又会大法的士兵,她怎么打得过?想到这里,她走到中层座位瘫坐下来,精疲力竭。
“要进去吗?”一旁的温达问她。
“我没法力了。”莉芙特细声道,“光是来这儿就用光了。”
巷子有这么深吗?里面布满了黑黝黝的棚户、垂荡的帘布和七横八竖的木板,就像一个加长版的路障,要走过去还窄得不行。这儿幽暗隐蔽,完全不像是城里的地方,只能存在于阴影之中。
莉芙特摇摇晃晃地站起,往巷子走去。
“你怎么在这儿?”有人喊道。
莉芙特一转身,发现墩姨正站在孤儿院门口。
“不去防风堡干什么!”老太大吼,“傻孩子。”她气冲冲地上前,抓住莉芙特的胳膊,把她拖进孤儿院,“别以为送上门我就会照顾你。这儿没你的位置,别露出一副累死了的样子,也别给我装病。要揩我们的油,谁不会装。”
尽管嘴上这么说,墩姨还是没有把莉芙特赶出孤儿院。她“哐”的一声关上大木门,闩上门闩。“你就庆幸吧,我还往外看了一眼是谁在叫。”她打量着莉芙特,重重地叹口气,“肚子饿了吧?”
“你还欠我一顿饭。”莉芙特说。
“说实在的,你这么胡闹,我都想把这顿饭让给别的孩子了。”墩姨说,“搞什么搞?这种天不去防风堡里待着,还站在外头大声嚷嚷?别以为装个可怜,我就会同情你。”
墩姨念念有词地走开了。门后的大堂宽敞开阔,小孩们都坐在垫子上,被一颗红宝石照亮。他们似乎都吓坏了,有几个人依偎在一起,还有一个人一听到外面的打雷声就捂住耳朵哭了起来。
莉芙特坐到一个空垫子上,恍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刚才浑身有力,发着光一路跑来,随时准备面对飞天妖怪,可到了目的地,她不过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她闭上眼,细心聆听。
“我好害怕。飓风要刮很久吗?”
“为什么大家非得进屋呢?”
“我想妈妈。”
“胡同里那些牙齿掉光的老家伙怎么办?不会有事吧?”
小孩们不安的情绪牵动着莉芙特的心弦。在母亲死后,她也进过这种地方,之后辗转各地的孤儿院,里面都是些被人遗忘的孩童。
她曾发誓说要记住这类人。这只是无心之举,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她的人生也是如此。
“我要自己做主。”她突然低语。
“什么啊,主人?”温达问。
“之前,我跟你说我来这儿的理由,你不信,还问我有什么目的。”
“我记得。”
“我就想自己做主。”莉芙特睁开眼,“当然不是像国王那样。我只想稍稍把握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被别人摆布,也不要再被命运耍弄。我……我希望选择权能在我手上。”
温达在墙上盘绕,在她身边伸出一张“脸”。“主人,虽然我对你的世界不怎么了解,但这个愿望似乎还过得去。”
“你听到小孩们说的话了吗?”
“他们很怕即将刮来的飓风。”
“而且突然说要避风,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七上八下……”
只听得墩姨在隔壁跟一个老师咬耳朵:“难说,今儿不是起风的天。以防万一,还是把润石放屋顶吧。希望能有人告诉我们出什么事了。”
“我不明白,主人。”温达说,“这样能听出什么来啊?”
“嘘,臭虚渡。”莉芙特还在聆听。之后她打住了,睁开眼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大堂的另一边。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孩正在和另一个男孩聊天。他抬头望向莉芙特。“喂,我认得你。你见过我娘吧?她说过啥时候回吗?”
他叫什么来着?“米克?”
“是我。”米克说,“你瞧,我不是这儿的人吧?前几个星期的事儿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可是……我是说,我不是孤儿,我娘还在。”
这就是前一天晚上被妈妈送来的男孩。莉芙特搞不懂了:当时你还在流口水,吃饭时说个话也像个白痴,现在怎么成这样了?风操的,我究竟对你做了啥?脑子坏了的人她是治不好的吧?——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这人又有什么差别?是不是因为他的傻不是天生的,而是后来被撞出来的?
莉芙特丝毫不记得自己治过他。风操的……她是说过想自己做主,可她压根不会运用手头的资源。就是这个缘故,她过来时才只用跑的。
这时墩姨端着大盘子回来了。她动手给孩子们煎饼,轮到莉芙特时递出了两块,还晃晃手指说:“这是最后一顿了。”说完继续分发食品。
“谢啦。”莉芙特含糊地应了一句。煎饼已经不烫了,可惜是她吃过的口味,中间夹了甜心,她最喜欢了。看来墩姨也不是坏人嘛。
可她仍旧是个暴力的老贼。莉芙特边吃边提醒自己,恢复大法的存量。这个老太婆在洗钱,还拿孤儿院打掩护,然而就算如此,她也能干点好事吧?
“我想不通了,你在打什么主意啊,主人?”温达发问。
莉芙特朝结实的大门看了看。那个老头肯定死了吧。反正没人关心,也未必有人注意。飓风过后,人们会在巷子里找到老头的尸体。
只是莉芙特……莉芙特不会忘了他。
“跟我来。”她走向大门。趁着墩姨背过身去数落一个小孩的空当,她推开门闩,悄悄地溜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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