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追就这样胡乱的想着,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眼前有一慈祥的老妇,笑眯眯的喊着:“阿苑,慢些跑”,画面一转,又有一温柔的女子,虽着粗布素衣,但眉眼却是透着英气,她端着一碗鲜藕排骨汤,笑着说:“阿苑,来,过来,喝汤。”还有一些脸在穿插来回闪躲,只是全都看不清,不过可以肯定都是一张张笑脸。忽然,这所有画面都被突如其来的血光撕裂,尖叫声、咆哮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那些笑脸全都扭曲成了一具具白骨,“阿苑!跑!跑啊!阿苑…”
“姑姑!婆婆!啊…!啊……”,思追紧闭着双眼,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的神情痛苦,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似乎要徒手把它搅碎。此时,忽然感觉手腕处被一只温热手掌轻缓的握住,手腕处顿时感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涌入身体,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在轻声哼唱着,那首曲子很熟悉,一听之下便不禁心安。思追逐渐恢复了平静,呼吸也平缓了下来。他慢慢睁开双眼,模模糊糊间,见蓝忘机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淡蓝色抹额衬着他浅色的眸子更为迷离不真切,墨黑的发就那样松散的披在肩头,“无事,你被梦魇住了。”蓝忘机语声淡淡,他的手依然牢牢的握着思追。思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姑苏蓝氏都是严格按照亥时息、卯时起的作息时间,夜间基本是不会被打扰的一觉到天明。但此时此刻,他却是的的确确惊动了含光君。
“含光君,我…我…”,思追嗫嚅着。
“不必解释,凝神。”蓝忘机说罢便准备去取那把忘机古琴为思追抚琴静心。
这时思追忽然道:“那好像不是梦,好像是我以前丢失的记忆!可是…”
蓝忘机仿佛没有听到思追的话,他依然将琴置于案几,俯身盘坐于后,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放在琴弦上,只是在烛光的照耀下,他的睫毛有微微的颤抖。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思追依然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只不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思追只感到很难过,至于具体为什么难过,他并不能真切的表达出来。仿佛丢掉的不仅是一段记忆,而是弄丢了一些很珍贵的人,还有那首之前含光君哼唱的曲子,思追可以肯定自己曾经听到过,但绝不是在云深不知处。每当他要深入的去想那老妇和那女子的脸时,他脑海里就总是被殷红的血色和尖叫声充斥,于是他不自禁的双手抱住了头。
“许多事,本不可强求。”蓝忘机忧然道。随即,一曲《清心音》缓缓响起。他只是很认真,且有一丝悲悯的看了思追片刻。此后,他便一心抚琴不再言语。
自那次在冷泉初遇蓝忘机后,思追便经常能在云深不知处见到他。那时思追并不知道此时正值含光君蓝忘机结束了3载寒潭洞思过出洞的日子。年幼的思追只是觉得自己就是很想亲近这个人,而且最令他新奇的在于这个人和一直教养他的泽芜君蓝曦臣相貌高度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因此,他只要一遇到蓝忘机,就会咯咯地笑着跑去抱住对方的腿,且也不管是在什么人面前或是有多少人在场。
每当思追如此行为,旁边的那些门生弟子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姑苏蓝氏上下人等都知道含光君蓝忘机从不与外人肢体接触,而且他也厌恶与人肢体接触。但对思追而言,蓝忘机的举动不可谓不让人惊诧。
“诶诶,我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一名姑苏蓝氏门生对另一同行门生问道,他一边问一边还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待另一人答话,他自己便回答道:“没有!没有!确实没看错!含光君居然在笑?!”
此时蓝忘机本在负手前行,忽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抱住了,低头看去,一个带着淡蓝云纹抹额、一身白衫的小男孩儿,那双笑眼弯弯,正冲他呲牙咧嘴的咯咯笑着,边笑边用小手拽着他的衣襟下摆来回摇着道:“哥哥,哥哥,你去哪儿?”他索性弯下身来,将脸尽可能的去贴近小男孩儿的脸,不知为何,他那浅色的令人感到冷漠的眸子里放出了柔和的光,他的相貌本是极为俊雅的,只是几乎从未有过笑颜,所以难免会让人感到疏离。而现在望向小男孩儿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极淡的笑意,他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反而使他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狡黠,只是这狡黠也是让人觉得好看的。毕竟,素以雅正端方、讲究规束自我的姑苏蓝氏真又能狡到黠到哪儿去呢?
“蓝愿?”蓝忘机带着那抹浅淡的笑意,连声音里都透着些许的起伏。
“哥哥,你要去哪儿?阿愿也想去!”,小男孩儿还是拽着衣襟下摆,边晃边说道。
“想看兔子吗?”蓝忘机所答非所问道,他一脸饶有兴味的看着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侧头开始思考,一张笑脸上多了几分正色,须臾,他又咧嘴笑着问道:“是之前遇到哥哥时的那只吗?”见蓝忘机点头“嗯”了一声,他便一脸兴奋大叫着说:“好啊!太好啦!阿愿要去看兔兔啦!去看兔兔!”
“喜怒不形于色,高兴和不高兴,都不应表现在脸上。”蓝忘机的表情依然,只是语气却又转回了往日的淡然的。小男孩怔怔的看了他一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很认真的答了声:“哦。”不过,他果然便成了一副小大人儿模样,松开拽着蓝忘机衣襟下摆的小手,老老实实的站到蓝忘机侧后方,蓝忘机也不看他。只是负手而立继续前行,而小男孩儿也在其身后负手而立的跟着。从远处看,仿佛有一大一小两片白云正向远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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