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叙事。
看到一个说法:叙事治疗很简单,它的基础就是,所有人都透过故事了解自己和环境。
你认定的事情,不一定全正确,也不一定全错误。但你可能坚信不疑,而且很难有人可以说服你放弃或转变那个认定。
因为你一直听到支持你的认定的那几个故事,暂且称为主流故事。你很少有机会听到与主流故事不同的故事。
如果你的状况和主流不相符,甚至违背,你会感觉被整个社会抛弃而痛不欲生。
比如我公公,一个常年在湖北农村生活的农民,大概一辈子出村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逢过年,他都愁眉不展。有个做生意赚了钱的侄子请他去北京旅游,他说:我不想去,小儿子的事情没搞好(指结婚),我没心思!
老公叫他一把年纪,别干重活了。他说:不行,小儿子的老婆本不够。
老公又叫他到自己家散散心,他说:我不想去,小儿子的事情没搞好,我没心思。
以前,我总喜欢用“课题分离”很冷静地分析这件事,跟老公说:你爸爸呀,就是没有课题分离。搞不清楚,人来到世界上,各有各的课题和使命。你活好自己就行。为什么非得把自己的命运兴盛与惨败和小儿结不结婚搅和在一起呢。
但我现在明白了,从叙事的角度看,他只不过被他熟悉的唯一的故事主宰罢了。
他熟悉的故事就是从孔子开始说的故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熟悉的故事就是村民们闲着没事就聚在一起议论谁家儿子还没结婚。
他熟悉的故事就是人生来就是要结婚的,否则凄惨无比。
他熟悉的故事就是儿子如果结不了婚,父亲难咎其职。
我觉得谁也别劝他了,因为没用。一开始他听不到别的版本的故事;后来,他听不进别的版本的故事,他失去了听别的版本的故事的能力。
你以为只有农民这样么?不是的。很多时候,读到博士也这样。
我讲一个我朋友经历的事。她是一名高校老讲师。
高校老讲师这个短语啊,让她的人生跌宕起伏,伏的是以前她关注后面三个字的时候,忧心忡忡,生无可恋。
起的是现在她只关注高校这两个字,觉得还不错。
因为其实前面两个字和后面三个字讲述的是不同的故事。
这扯远了。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上学期呢,学校的督导组派出一名督导员来指导她的课堂教学。
其实,她课上得很好。
督导员是一名新晋博士生,方向好像跟教育有关。
他听完她的课,大步走上讲台,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鼓足勇气说:老师,你的走位和别人不同,我早就听说了。
啊?我朋友大吃一惊,走位不同?从讲台到课桌的走位?从投影到讲台的走位?
我朋友的钝感力在那一刻发挥了出来,七分好奇,三分虔诚地请教:其他老师的走位是怎么样的?
新晋博士生嚅嗫一阵:一般老师跟你不同,你蛮强大的,心态上。
啊?哦!
钝感力终于褪去。我那朋友终于了解他说的是一把年纪,尚任讲师的事实。
很遗憾,她没能从一个教育学新晋博士生督导口中听到任何关于课堂教学的高论、反馈,更没有学习到新知。
从叙事的角度看,博士也只是被主流故事支配的人而已,这一点上他跟老农民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主流故事可能是:上课花那么多心思,职称不去评,愚蠢!
这个主流故事也可能是:督导不就是去过个场么?那么认真干嘛。
这个主流故事更可能是:进了高校唯一重要的事就是评上职称!
教育如果只讲一个版本的故事,真的蛮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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