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上晚班,再次见到莉莉时,她处在昏迷状态。
守在莉莉的床旁,观察心电监护仪的指标,定时测量体温,脉搏,呼吸等数值。
第一次去做晚间护理,去帮她洗脸,擦身,翻背,洗脚。当时,一下子就懵了。长这么大,从没给父母洗过脚的我要拿起毛巾给她清洁皮肤,说实话,真是不太能接受。
我傻乎乎站在床旁,虽然熟悉这些操作流程,也在实验室给模型人护理过,当遇到了患者,却不知如何是好。
老师看出了我的尴尬,她先操作了一遍。洗手,戴手套,兑温水,湿毛巾。温柔地擦拭她的脸,胳膊,腿,擦遍全身。再给她泡脚。
“莉莉,擦完舒服了吧,这样就能好好休息了,莉莉配合得真好!”老师一边操作一边轻声地说。
莉莉还没清醒,她听不见的。
为啥还要说给她听呢?她有潜意识。老师鼓励她,是在给她积极的心理暗示,输入一些正面的意念。
老师做完操作了。我杵在某个角落,思绪开始飘逸。
意念,暗示,催眠,这些词汇像杂乱无章的纸片在空中乱飞。病床上二十七岁的莉莉,呼吸规律,手臂上有好多管子,剖腹产后的手术疤,妊娠纹。“啊,你们好烦人,好烦人……”“妈……妈……妈……”这些景象和呻吟开始在我的记忆里蔓延,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我开始给她洗脸,用湿巾擦嘴唇,擦身体。从额头到脚底,再给她泡脚,穿衣服。幸亏莉莉是女性,要是遇到男患者,那得多尴尬!
看到昏迷不醒的莉莉,突然想到了父母。来北京二十多天了,也没怎么给家里打电话。打了很多次,接到电话只有一次。
我忙的时候顾不上,等忙完了想听听家人的声音,听听熟悉的方言时已是半夜。想着他们睡了,不忍心打扰,不愿他们担心,只好翻开手机相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记得电视上有个公益广告,一个小孩子看到妈妈给奶奶洗脚,他也端了盆水送到妈妈床旁。这广告好像是几年前的吧,当时的我只是感动于这样的场景,感动以后没有行动。
在初中时,记得有个家庭作业就是给父母洗脚,然后写感想。当时不知为什么,可能是为了维护小小的自尊心,也挺傲娇。回家压根儿没给父母洗脚,不过倒是假惺惺地写了篇感想,给自己虚拟了一个孝顺女的角色,沉迷于想象中,佩服着自己的小聪明。
看到莉莉,当毛巾轻擦过她的脸庞,我好像释然了。她是那么脆弱,需要有人照顾。在重症监护中心,亲人无法陪伴在身边,每天短暂的半小时探视时间,她又怎能知道亲人期盼的目光。
我们在她身旁,只能尽力去做好最基础的工作。就像老师,细心地呵护她,用积极的语言暗示她,像亲人一样去照顾她。只要她能早日康复,苦点累点算什么呢?
不禁想感叹:人生且短,活着不易,行行走走多珍惜。
晚上,和朋友聊微信,嘱咐朋友们保重身体。挤时间给家人打电话,让他们知道: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
最怕故事的结局,想为父母洗脚,打电话,不是孩子太忙没机会,而是亲人已走,只剩下未完成的心愿和悔恨的眼泪。
今天不上班,不知道莉莉醒了没有。
莉莉,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爸爸在门外没日没夜地守着你,别忘了,你的女儿也需要妈妈。她还很小,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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