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妈妈起床的声音,但她太困了,没有睁开眼。只感觉妈妈蹑手蹑脚地走动,悉悉嗦嗦收拾东西。她有种预感,妈妈要出远门,但大人并没有和她说过,她就是感觉里知道。
不一会儿,淑真收拾好了东西,天还没亮。她坐到床边,在阿宝身上摸来摸去,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阿宝其实已经醒了,她紧闭眼睛,享受着妈妈“最后的”爱抚。
永生要起床送淑真,淑真按了按他,示意他不要送。淑真心里知道,这一送就走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阿宝看见妈妈背了个大背包,有些吃力地扛着向外走,门开了一条小缝,麻灰灰的天光漏进来,妈妈一只脚跨出门槛,又回过身朝床上望了一会儿,才吱呀一声关上了门。
阿宝想跑过去抱住妈妈,不让她走,但为时已晚,妈妈走了。阿宝麻溜下床,跑到门边,把着一扇门往外张望,只看见远处一个身影高高低低,高高低低,走远了。阿宝心里顿感失落,眼泪掉了下来,妈妈,真的走了。
她慢悠悠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爸爸来叫阿宝吃早饭。阿宝翻起身来,枕巾湿了一大片。爸爸先帮她把衣服穿好,又给她梳头发。
阿宝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不要动”,爸爸按住她。“好痛,好痛……”阿宝疼得龇牙咧嘴。
爸爸的双手宽大、粗糙,一手捏着梳子,另一只手握住阿宝的头发。头发有些打结,不太梳得动,爸爸一用力,阿宝感觉整个头皮都是痛的。永生梳得也很吃力,握住的头发刚梳一下,又全跑了,一抓又扯住了,阿宝一直吱哇乱叫。
这是永生第一次给阿宝梳头,以前都是淑真在做。
淑真常常会变着花样给阿宝扎辫子,有时候是一个冲天辫,有时候是两个小辫儿,辫子上绑着一朵五颜六色的花,令如水村的小朋友羡慕不已。
阿宝想,有一种刑罚就叫爸爸梳头。从那天起,阿宝经常顶着一头乱蓬蓬没有梳顺的头发和王小毛玩。
外婆的到来让阿宝非常高兴,豌豆糖、麦乳精、鱼肝油都是阿宝的最爱。拮据惯了的阿宝终于有机会在王小毛面前显摆一下了,她把豌豆糖小心地揣在毛衣小包里,就去找王小毛了。
“妈,今天请你过来,想跟你商量个事。”永生给素琼烧了碗红薯糖水,开始跟丈母娘谈接走阿宝的事。
“淑真走了有段时间了,你们两个习惯不?”素琼看着永生苍白疲惫的脸,根本吃不下去这碗糖水。
“我还好,只是委屈了孩子。我不会弄吃的,每天不知道做啥子饭,连个头发都梳不好,阿宝天天喊痛。梦里面都在喊妈妈,我也难过得很。”
“可怜娃儿这么小。”说着,素琼抹起了眼泪。
“妈,我想让你把阿宝接过去,跟着你不会叫她受委屈。我要盖房子,没有精力管她。”
“现在这么困难,咋想起盖房子,钱从哪儿来?”素琼第一次听说永生要盖房子,看了眼祖屋,心想这房子是早该换了。
“淑真说她受够了我妈今天喊她滚明天喊她滚,她还说,不盖好房子,她到死都不会回这个家了。”永生难过地说道。
“淑真是个硬气孩子,我支持你们,这个破房子早点还回去。我把棺材本贴给你们,只是不要让我那媳妇儿晓得了。”素琼道。
永生感激地盯着素琼,“谢谢妈!”
“我今天过来就是专门把阿宝接走。”素琼说。
“那太好了,只是不晓得嫂子同意不?”永生有些担心。
“我管她同不同意,只要有我一口吃的,阿宝就不会饿着。你也莫想那么多,只把你自己顾好就行。身体早点好起来,再想法把房子盖起,风风光光接淑真回来。”素琼给永生打气。
永生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说着:“谢谢妈!谢谢妈!”
一家人吃过中饭。永生给阿宝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让阿宝跟着素琼走了。
素琼牵着阿宝路过田坎,王大爸看见了,问她:“你要把这个女子带去养啊?不好带哟,脾气古怪得很。”
阿宝一听就生气,“你才怪,你是怪老头!”
素琼制止阿宝,跟王大爸说道:“这就不劳你老费心了,我自己的亲外孙女儿,我不疼谁疼?”说罢,牵着阿宝扬长而去。
永生远远望着祖孙俩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淑真离开时的情形,不觉悲从中来。好好一个家,怎么就落得妻离子散了,这该怪谁去?要怪只能怪这不公平的命,老天爷,你咋不惩罚那些作恶的人,偏跟我这穷小子较什么劲。
人穷志短,说的不就是现在的情形么,永生在心里暗暗起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