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浩荡,自屋后升起
谈到傅雷,我们就会想到那本《傅雷家书》。傅雷是位对孩子要求极高的“严父”,但他对自己更为严苛,认真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这种严苛让他在翻译领域创造了一个词汇,叫“傅译”。他的译笔典雅、抒情,明快、含蓄,“字字都可以立住”,那是傅雷独有的味道。
傅雷赴法留学后,开始接触法国早期的浪漫主义文学。那些罗曼蒂克而又迷惘无望的幽思,让他一度无法解脱,神经衰弱。偶然间他读到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看到了“庄严之面目,不可摇撼之意志,无穷无竭之勇气”,“如受神光烛照,顿获新生之力”。
1942年抗战期间,傅雷重翻《贝多芬传》一书,将自己当年“所受的恩泽”转赠给年轻人,鼓舞他们勇往直前。他在《译者序》中写道:“现在阴霾遮蔽了整个天空,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精神的支持,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坚忍、奋斗、敢于向神明挑战的大勇主义……”
傅雷大声疾呼道:“唯有真实的苦难,才能驱除浪漫的幻想的苦难;唯有看到克服苦难的壮烈悲剧,才能帮助我们担受残酷的命运;唯有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才能挽救一个萎靡而自私的民族!”
而在此之前,傅雷曾花了数年时间,重译罗曼-罗兰的长篇巨著《约翰·克利斯朵夫》。这部小说以贝多芬为原型,讲述一位艺术家约翰-克利斯朵夫惨遭世界的误解和敌对,却始终满怀热情、奋斗不息。罗曼-罗兰因为这部作品,获得了1915年诺贝尔文学奖。
傅雷在《译者弁言》中,告诉年轻人该如何成长。他说一个人要摆脱青春期的混沌、暧昧、矛盾、骚乱,就要和过去的自己做斗争。这种与“过去自我”的冲突和决裂是悲壮的,因为从前费了许多心血获得的宝物,此刻要费更多的心血去反抗,去求得解脱。
傅雷讲的,就是要敢于否定自我,否定权威,如此才能开创出一条新路。所以约翰-克里斯朵夫抨击德国前辈的宗师,抨击早已成为偶像的杰作,以至于被迫离开故土,流亡法兰西、意大利。正是这一流亡造就了他的新生。
在意大利,他明白了自己的出路:以德意志的力量救济法兰西的萎靡,以法兰西的自由救济德意志的柔顺服从,最终促成一个理想的新文明的诞生。而在意大利,他领会到了清明恬静的意境,触到了生命的本体,握住了宇宙的真如,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之地!
傅雷在译著的开篇第一句写道:“江声浩荡,自屋后升起”。这个句子代表了中文翻译的最高水平,那是罗曼·罗兰的笔力,克利斯朵夫的精神,以及傅雷古雅而铿锵的中文传达,带着火一样的激情。当时很多奔赴延安的青年行囊里,往往就装着一部“江声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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