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30,离乡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的我在近三个月未曾回家后,终于决定拖起重重的行李箱,踏上归程。
三点钟的固定班车,迟到了十五分钟后才慢悠悠地开出了车站,在高速路上又优哉游哉地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北斗正街。
北斗回玉龙的路上,看到好多房子都被拆的面目全非,被卸了窗子的墙壁张着空荡荡的嘴,发不出声响。
一路上,废墟遍野。
心想莫非是为新农村的统一住宅建设?
五点,到了玉龙街上,坐上摩拖车,向那摩的师傅打听,才知道是在修路,要把原来的106省道扩建为国道和原有路线连接。
北斗到玉龙,玉龙到富家的这一段烂了多年的公路终于要焕然一新了,想想便又激动的不得了。
车开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家门口,送走了摩的师傅,在门口的老地方找到了藏起来的钥匙,开了门。
阳台上,两个老人,稳稳地坐着,远远地,我神情有些恍惚。绿色的灶衣,黑色的大绒帽,皱成褶的皮肤,像极了去世了的爷爷。不过,迷离只是一瞬间,反应过来是外公外婆后,连忙扯着嗓子大吼了两声:家家家公!
2017.12.31好久不见1放好行李后,才回想起爸爸说过的外婆生病出院后就把她从舅舅家接了过来,为了不让外婆到处乱跑,奶奶找的辛苦,后来又把外公也接了过来,和外婆待在一起。
外公早就是八十好几的人了,耳朵背得很,跟他说话就算扯着嗓子大喊也不见得能听到,所以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笑着点头说好;外婆也是八十左右了,近年来精神劲儿和记忆力都大幅度下降,慢慢地开始有些糊涂,不大记得东西,也不大认得人。
听奶奶说,外婆刚来的时候,很听话,每天就坐在阳台上,不到处跑,后来,她开始乱跑,奶奶本来腿脚也不好,撵着外婆跑绝非易事。队里的几个身体好点的老人们一齐出动,才把外婆找回来,据说外婆被找回来的时候,一直止不住地哭。奶奶很着急,说她肯定是想家了,要不还是送她回去吧。
于是,爸爸就把外公又接了过来。
后来,外婆再也没到处乱跑。
因为每次外婆出门,外公都在后面悠悠地跟着,或是在旁边小心地扶着。
2017.12.31好久不见1回家的时候,我把包里的唯一一根棒棒糖给了外公,因为知道他是个贪吃的老顽童,也是因为给外婆的时候她笑着摇头说不要。外公却乐呵呵地接过了我递过去的棒棒糖,而当我从里屋再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外婆正笑嘻嘻地舔着我给外公的棒棒糖,一口一口地,很甜很甜的样子。
2017.12.31好久不见1晚上洗脸的时候,外公总是让外婆先洗,有些费力地把湿漉漉的毛巾从水里捞起来再拧得干干的,递给外婆。外婆洗完让外公洗脚,外公又要让外婆,外婆倒不乐意了,凶巴巴地吼着外公先洗。只是外公洗完后就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着外婆洗完脚,拿出擦脚布一点一点地,给外婆把脚擦干,又等她把脚颤巍巍地送进拖鞋里,稳稳地站好后,自己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扶着外婆回到屋里。
有一天,外公身体不舒服,从早上到中午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吃一口饭,外婆就一直乖乖地守在床边,外公在床上躺了多久,外婆就在床边坐了多久,一步也未曾离开。
傍晚,两个老人分坐在大门口两边的木板上,一个身旁放着走路的拐杖,一个地上搁着赶鸭子的木棍和庭院的扫把,当我举起手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对准了镜头。那一瞬,再一次被时间定格。
2017.12.31好久不见1外公耳背的很,却像是总听得见外婆说的话;外婆忘记了很多人,却一直记得外公。
偶尔,看到岁月静好这个词,总会想起他们。在阳光明媚的午后,两个老人,安静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一个低头打盹儿,一个微微仰着头小憩。不用说一句话,也会觉得很美好。
老一辈的人,忙了一辈子,永远也闲不下来。
人老了,最怕自己无用,白给人添麻烦。
外婆也一样,尽管岁数大了,甚至神智不太清晰了,可她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她总是想找点事情做,虽然她并不清楚有时候她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捣乱。
中午太阳很好,奶奶让我把之前的衣服挂到院子里晒晒,我三下五除二地挂好了一排,便缩回自己的椅子上继续看书去了——椅子被我搬到了院坝里,为了享受这难得的天地之精华。没过多会儿,就看见外婆颤巍巍地从阳台上迈下了阶梯,走到了晾衣服的线下,慢慢地拿起靠在台阶上的晾衣杆,对着左边起的第一件衣服,往上举,一时间,我有点迷糊,不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外婆的手不太使得上力气,一个眼睛得了白内障,视力受损也很严重。我看着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被撑衣杆托起的衣服重新挂在了线上,位置稍稍左上移了些。我这才弄清楚外婆想干什么。接着,外婆没有像刚才那样把衣服整个从线上举起来,而是用撑衣杆抵住衣服,一件一件往上推,这样一来,就省力得多了。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看书,一边暗暗观察着外婆的一举一动。既为她的聪明感到开心,也为她的闲不住感到一丝心酸。
衣服被一件件地推开,原本被我草草晾在一堆的衣服,渐渐隔出合适的距离,我知道,那是外婆留给阳光的小道。
2017.12.31好久不见1 2017.12.31好久不见1晾完衣服后,外婆又走到院子中间,捡起奶奶刚拿掉了的米袋,要去给正在用机器打米的奶奶帮忙。奶奶自是不同意的,一是灰尘太多,怕把外婆的衣服弄得很脏;二是打米的地方小,怕外婆摔着受伤,当然也是怕外婆行动不便,脑袋不灵活,帮了倒忙。
这样的担忧似是无可厚非的。我想,大概只有在临时的处境下,我才会对老人的各种勤快以示自己用处的行为表示百分之百的理解吧。会说,没关系让他们做吧,忙了一辈子了,哪儿闲的下来啊!会说,有事儿做才没那么无聊,至少觉得自己还有点儿用。但是,我也知道,当这样的处境变为长期且紧急的时候,现实的利己的想法总是会超过仅仅对老人的精神慰藉的思考占据头脑第一线的。那时候,我恐怕会说,别做了,让你玩儿还不好吗?你待会儿摔了怎么办?算了算了,别弄了,你就好生待着,别添倒忙了吧……
我不知道这样的情景会不会在多年以后真的再现在我面前,但我希望那时的自己还能像现在临时处境中的我一样,为老人自身的感受考虑的多一些,再多一些。
毕竟,那时候,他们能依靠的人,除了我,已然不多了。
外公和外婆,在他们那一辈,或许根本谈不上爱情,一切的交往似乎都是从谈婚论嫁开始的,但是相濡以沫的真情却会让多少自以为坚贞不渝的爱情在时光面前失了色。
他们从不谈情说爱,但却在最需要彼此的时候,相互依偎,不说分离。
或许,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看群鸟飞过,夕阳西下。
2017.12.31好久不见1那时,你看天,我看你,一切都平静而美好。
2017.12.31好久不见1现在是2017年12月31日的11:38分。
妹妹在我身旁睡得正香,鼾声阵阵。
还有22分钟,就要开启2018年的第一天了。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愿你我都有新的面貌,和你想要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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