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14期“夜”专题活动。

还不到十点，队友就抽走我的手机，提醒我早点洗漱睡觉：“你是约了明天检查吧？赶紧睡，养精蓄锐，才能应对明天楼上楼下的奔波。”

然而，习惯了熬夜，突然早早躺下，也是毫无睡意。没几分钟，就感觉眼球似乎膨胀了好几倍大，把强行关闭的眼皮撑得肿胀酸痛。

我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待睡意到来就好了。这些酸胀钝痛，不过是错觉而已！

只是，明明闭着眼，却感觉有丝丝缕缕的光在我脸上身上游荡。不自觉又睁开眼睛，哦，是两页窗帘间留了缝隙，有清冷的光线探头进来，静静窥视着我，和这一室黑暗。

“要不，下床去关好窗帘？”一个念头滑过。

理智和惰性照例拉扯，片刻，我就做出了选择——翻身，把后脑勺留给窗子，对着墙角的衣柜重又闭了眼，默默数羊。

“1、2、3……75、76，”只是，数着数着，毫无预兆地，跳跃性思维就又跑出来捣乱——

身份证在卡包里，可是，卡包在背包里吗？要不要再确定一下？

得带个杯子，可以去医院的开水房打热水喝。大冬天的，就我这肠胃，可不敢喝冷水了。

纸巾要带一包。万一，被医生留下住院，不用再跑出去买。

可是，真的要做手术吗？我天生对麻药不敏感，全程的疼痛，让我对手术、对医院恐惧万分。

有没有药物可以代替手术？不就是个小疙瘩吗？可不可以战略战策上都忽略它？哪怕是自欺欺人！

可是，万一癌变了，闺女怎么办？明年就要高考，无论如何，她不能受影响，辜负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所以，如果没那么严重，就让医生把手术推后，安排在寒假，给我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建设？而且期末考试前，我还有六天的课要上呢。

可是，队友假期难得，必须趁他在家的时候解决掉这个问题……

千头万绪，汹涌而来，头脑比白天的时候还要更清醒。

平时习惯了仰卧，侧躺的姿势让我很是难受，尤其是乳胶枕触及的太阳穴周围，竟然有了丝丝拉拉的痛感。

于是调整姿势，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往日的安逸。头疼，眼疼，嘴唇无限变厚，头也胀大到失控。

雪上加霜的是，隔壁队友的呼噜声穿云裂石，排山倒海一般涌过来，将我一遍遍碾轧、揉搓，再远远抛开。

这几年，他突然添了打呼噜的毛病，只要躺的姿势不对，就会有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吵得我彻夜难眠。有好几次，我都想要提议分房睡，又怕伤到他的自尊心，只能忍了下来。

看来，没有说是正确的，他在隔壁，呼噜声也能穿墙而过，扰得我心烦意乱。

“要不然，呼叫他一下，让他调整睡姿？”只可惜，这个念头也和关窗帘的想法一样，一闪而过——我，懒得打电话。

算了，就这样吧，不试着习惯，他退休后的日子会更难过。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吧！生活充满酸甜苦辣咸，心态好的人才是赢家。

况且，我还是存了几分侥幸在心里：也许，明天检查结果良好，医生的怀疑、我的担心，都只是虚惊一场呢！

我命令自己睡觉。“一旦失眠，明天的检查项目就可能出问题；万一有问题，就有可能重做检查，浪费钱和时间。”

再次数羊，我用了循环播放法，反复地数1到10。忘了从哪里看过，说那些单调乏味的东西，才会让人更容易产生困意。

“……1、2、3、4、5。哪怕是微创，也会留疤的吧？唉，不知道医院给不给提供美容胶带类的祛疤产品。剖腹产留的疤已经够难看了，胸部再来几个窟窿，还能要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劝慰自己一百遍，还是阻挡不住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呼吸也变得沉重而急促。我尝试着深呼吸，希望能平复内心的波澜，但烦躁如同潮水般袭来，将我吞噬。

一股燥热传遍全身，我踢掉被子，把自己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

女儿回来之前，我已经调低了暖气温度。室内外温差太大，人容易感冒。马上就要学业水平测试，她不能感冒。万一成绩不理想，会影响她的状态。

身旁的女儿已经熟睡，轻浅的呼吸声似有似无。我摸摸她的腰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隔壁的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能是他调整了睡姿。

我忍不住悄悄叹息一声。习惯了他的无厘头，总觉得他还是那个有几分幼稚的大男孩，听到呼噜声，才意识到他也是个日趋衰老的中年人了。

原来，就这么笑着闹着，我们都老了，白发渐生，机能衰退。可是，时间，它又去哪儿了？

但是，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真有机会再回到过去，我还愿意选择他，和分隔两地而导致误会丛生的生活吗？

我想，大概是不会了吧！距离或许会产生美，但更多的，却是一地鸡毛，和心的隔膜。情绪致病，我不想再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窗外的世界似乎都已沉睡，只有我，还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辗转反侧，与失眠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漫无目的地在脑海里奔腾，从过往的回忆到未来的忧虑，一一掠过，却没有任何一站能够让我的心灵得以停泊。

眼睛异常干涩，腰背也因长时间的静卧而微微酸痛，但睡意，却始终不肯降临。

抓过手机，显示已是凌晨三点多，预计的早睡早起已是笑话。

距离起床还有不到两个小时。那么，是真的要通宵失眠了？

好吧，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失眠了，在即将就诊的前夜。

可能，我其实并不能真正做到看淡生死吧。毕竟，女儿还没长大，还需要我的陪伴和支持。

闭上眼，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幅幅画面，有美好，有悲苦，每一帧都历历在目。于是更清醒。

好吧，中年人不适合回忆。

摸出手机，打开酷狗音乐。有喜欢的音乐相伴，睡不着又何妨！

记2024年末的失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