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清风一盏茶

作者: 文中道 | 来源:发表于2021-01-20 07:25 被阅读0次

    “人生只若如初见”,曾经十分“琢磨”纳兰性德这句词。不用“喜欢”是因为还觉得不能准确表达,用“琢磨”是因为耐琢磨。

      一个半月前,全国邮政作协的朋友们来巴彦淖尔采风,其中的多数人我也是“人生初见”,见得多的如仲滨也就是“两见”“三见”而已,这次聚会便也有了些这句纳兰词的意味。

      这“人生的初见”拢共两天,准确地说应该是五十多个小时——没办法再准确了——十多个会议代表的报到、返程时间都不一样。

      这次采风缘于仲滨、韩雍、新宇诸兄两年前的来访,也是两天的行程,那一次与仲滨倒真是“人生初见”,行期也同样是一天乌拉特中旗看草原(当初看到的只是荒漠),一天磴口看黄河、沙漠和风蚀奇观。记忆中当初的行程还是很从容的,至少不十分匆忙,甚至还有几分优雅的,还能留下几个优雅的小故事供这一次回味:上次在观摩“人根峰”时,面对如此伟岸高大的雄性向征,山东大汉韩雍小哥不知伤了自尊,心下惭愧,还是隔宿的酒在肚子里捣乱,突然做呕起来,我们便笑他也象伏羲的母亲姜源“履巨人足迹有感”而来的妊娠反应。可惜那小哥这回却没来成。

        这一次的行程忽略了两个因素:1、几个人和一群人消磨在路上的时间是不同的;2、大客车之于小轿车,虽都是机动车,行驶速度却是有差异的。这两个常识性的失误使第二天的行程由预想中浪漫的“大漠寻梦之旅”变成了狼狈的“匆忙赶路之旅”,这使我对全国各地远道而来的邮政作协同仁至今心存歉疚——与巴彦淖尔的这“人生初见”他们中许多人也许会仅此一次。

        草原,是此行的一个目的——多数人此行就是奔这个目的来的。今年夏天是一个最不同寻常的夏天,巴彦淖尔大地久旱之后,突如其来逢甘雨,这四十年不遇的“甘雨”竟自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下将过来,河套平原猝不及防,深受其害,形成严重涝灾,农业损失几十个亿。倒是也由此催生了四、五十年不遇之乌拉特草原,可见天道至仁,无绝人之路。我们这回也总算可以看到真正的草原,不再是荒漠了。这样的乌拉特草原我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

        最初的震憾是阴山岩画,生于此长于此,看到岩画我这也还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去年和邮储银行的赵寒夫一起来的,不是这一处,还在南边十公里左右的深山里,与这一处一样都是去年刚刚发现的。我们的搪突造访没给这些寂寞神秘的符号丝毫的惊扰,斜阳的余晖下,石壁上“一个前边有人牵马后边有人骑马”的图形吸引了我们,那时已经进入等级社会了吗?我猜想。博客里我把这副岩画图片命名为“出行的贵族”。还有更猜不透的——动物图形的岩画群中,居然出现一个汉字型的符号,我很认真地查过,字典里没这个字,会是仿汉字而造的西夏文字吗?那么当年西夏人……

        这一处岩画与那一处距离如此之近,理所当然应是一个系列,是由同一族先人刻上去的。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内容上有着很大的差别,似乎还隔了久远的年代。除了照例的动物图刻,最奇特的,是一副一女两男的交媾图,据说在世上已发现的岩画群中,这是惟一的一副。那时的先民还处于性错乱的群交时代吗?这会是它年代更加久远的一个证据吗?

        岩画在一个不大的山包上,二十几个的一群几十分钟内便可以漫过整个山脊。

        岩画有的用了“阴刻法”,有人用瓶装矿泉水冲洗去上面的浮土,辨认图案,很有些“自将磨洗认前朝”的意思。

        山顶上有一片不大的石头,刚好可以坐下四个人。看倦了岩画,这里也刚好坐了四个人。依次是我、白冰、仲滨和新宇。此时,其他人都去另一个山包上,围一个乱石堆成的“敖包”,学做一个据说古老而传统的祭祀仪式。

        四个人的山顶,突然静了下来,理所当然静了下来。风轻轻徐来,并不惊动谁。

        白冰讲起了《诗经》,坦白地讲我基本没听懂。《诗经》我不熟,白冰的甘肃方言也象《诗经》一样晦涩难解。比之后套方言,甘肃话又多了几分难以下咽的生涩,但白冰这个西北汉子讲起来,另有一种厚重沉郁的味道,听不懂反倒更增了几分神秘与敬重,我并没打算咽下白冰。我也是西北男人。

        白冰又讲起他家乡同样粗旷苍凉的甘南草原,西北这样的草原可以荡涤人,净化人。我们都为他这番话打动。乌拉特草原给我的感受也是这样空旷中的悲凉,有着浓浓忧伤情绪的美,正如那首传唱百年而不衰的民歌——《鸿雁》。白冰这种感觉也正是我熟悉的。

        我讲起了年轻时在这里工作时的感受。没事时,我喜欢远远沿着山脚,围着乌中旗这个边陲小城漫步,在小城中遥望远山,在远山间回望小城,喧闹与宁静,切近与悠远,狭小与辽阔,游走其间,确是一种对自己心灵的荡涤感觉。鸡虫得失,利禄浮名,生于苍凉广漠中的西北汉子,有着与生俱来的免疫力。环境,塑造着人的性格,也塑造着地域、民族的风格,这是我的感悟。

    仲滨一会儿看云,一会儿又低头看山脚下的草原。阳光斜扫过山顶的时候,山脚下静静流过来一个羊群。显然大家的视线都被羊群牵着了,仲滨讲起《诗经》中“日之夕矣,牛羊下来”的句子,此时此景,蓝天、白云、山下绿的草场,铺着白的羊群,几千年了,图景还那么生动如见。总觉得仲滨还有未尽的意思,在他后来的“作业”《风流云散》中有了交待:他原本既是要“观云”,又要与期待中的一群人相遇的,如期而来的“高峰体验”,在“风流云散”之际,“也许不似高峰,而似高原,似高原飘游的云。”

        新宇还是静静地听,静静地悟。有人来了,他便起来让座,这才造就了后来仲滨的“四大单于轮流坐”。早想听听新宇的“悟之心语”,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悟得却是大有禅意:“如果达不到某种高度,索性就在地面上聚拢,像不必保持队形的羊群静静漫过山脊。”

        行程中与仲滨两次约定到他房间喝茶。一壶茶,一盏灯,几个人,一个宁静的可以无限拥有的夜晚……一次是要忙着安排送站,无瑕抽身;一次喝得大醉,先自回房间和衣睡了。醒来时茶香隐隐,却已人尽灯残。两次就这样错过。

        白冰回去后很快寄来两盒茶叶和他的两个集子,喝着他的茶品读他的文章,文中竟也品出了茶味。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总想为什么不是“君子之交清如茶”,水至淡而近于“寡”了,人而无情,“淡”又何宜?茶就“清淡”中有个“浓洌”的滋味,最宜结交君子。见君子而错过这盏茶,也是当面而无缘了,一叹。但我分明又感到这盏茶是喝了的,至今齿颊间还有余香。我为这个感觉疑惑。

    “群”里偶遇白冰,聊起那天的感受,蓦然想起,那天在刻着岩画的石头群中,岩画一样安静的几个人,山下那同样安静的一群羊,那山,那云,那草原,还有那同样悠远悠远的心……这盏茶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在给白冰的的留言中我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此茶唤做‘心斋’!”。

    注:1、一个半月后才动笔写这篇文章,就是想让心情彻底沉淀,滤去渣滓,让这盏茶的滋味更纯正;

      2、王阳明先生说:“俯视氛寰成独慨,却怜人世亦多迷”,山还没那么高,我辈也无阳明先生的高境界。只是几个相得之人借此山、此草、此清风荡涤心尘耳。

      3、写这样一篇文章,就为纪念山顶这盏唤做“心斋”的君子之茶。文章也许永远不会面世,但愿这盏茶之滋味常在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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