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翻过一篇爱情小说,内容早已忘却,只不过,其中一关键句,倒是记得清楚:爱她,就请说出来。
的确,有爱,就该说出,否则遇到个观察力不高、情商偏低的木头,一段本该天雷勾地火的情缘不成,岂不叹哉?!
此话推而广之——做了好事,虽没必要拿大喇叭,通告天下,做那无意思的市恩之辈,但和颜悦色,态度谦和的微微示意:我做了……还是需要的。否则恩没结上,弄出个怨,就有些不妙,若再搞出个仇,更是扼腕叹息了。
琅琊王走向晋元帝的漫漫路上,王导是臂膀、是股肱、是腹心;甫登帝位,拉着王导的手,“与君同坐此座”;帝位稳固,小动作便开始了,重用刁协为尚书令,刘隗为侍中,以分王导之权。
这就是皇权的专制特性,决定了它的自私与独享。或许在孱弱时,其会拿出一定的权力分享,但一旦大势稳定,专制特性必然上升。
“受害者”王导倒是坦然而对,毕竟忠贞不贰,历经三代的忠臣,不是虚言。可在荆州掌握军权,习惯了“瞅啥?!瞅你咋的?!”三句不合,就动手的堂兄王敦却怒从心起,上疏元帝,说:“导倾见疏外”,请元帝回忆过去说的“吾与卿及茂弘(王导字),当管、鲍之交”。这道奏疏到了建康,被王导退还给王敦,但王敦再次派人送交元帝。
君臣矛盾已然表面化了,元帝仍步步紧逼,任命谯王司马承掌湘州,扼住荆州上游;委戴渊为司州刺史,刘隗为青州刺史,压缩王敦势力。防范、敌视之心,昭然若揭。
322年,王敦以讨伐刘隗为名,在武昌起兵。军到芜湖,又上表指斥刁协。元帝得讯大怒,下诏讨伐王敦,命戴渊、刘隗两军入卫建康。
王敦叛乱,建康城里处境最难的是堂弟王导。其每天一早,就率领宗族二十多人于宫门前请罪,说家门不幸出此乱臣贼子,请皇帝发落。刘隗进了建康,与刁协力劝元帝,把王氏全族处死。元帝虽未点头,但到底应该怎样对待王导,心中犹豫不决。在这个问题上,起了决定性作用的是尚书左仆射周顗,就是《世说新语》中作楚囚泣的发起者。
周顗入宫觐见元帝,王导见了,喊他道:“伯仁(周顗字),我全家百口的性命都拜托你了(伯仁,以百口累卿)!”但周顗连头也没回,昂着头,径直进了宫。
然而,周顗见到皇帝,极言王导是个忠臣,不能治罪。元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并请他宴饮。周顗喜欢喝酒,在宫里一直喝到大醉,才出来。王导仍在宫门口等侯,叫周顗,周顗也没搭理,而且边走还边大声说道:“今年杀叛军贼子,换个个头大的金印,带在身上(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
周顗出宫后,回到家里,又连忙写了篇奏折,言词恳切,替王导他们求情。
可王导压根不知道周顗两次为自己向皇帝求情,他只看到了危机来临,周顗对自己的冷淡,甚至还怀疑其落井下石,所以内心中,非常怨恨周顗。
元帝召王导进宫,安抚了他,表示对其完全信任。三月,又发布诏书,称赞王导是能够做到大义灭亲的忠臣,任命他前锋大都督,命周札守石头城,刘隗守江中蒲州上的金城。可王敦到底是百战之将,能力不俗,一战而胜,刁协逃跑途中被杀,刘隗则逃往后赵。
王敦此时,倒也没有废黜元帝,只是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为了震摄朝堂上下,显示自己的威严,他准备大开杀戒,借几个人头。
《晋书.列传三十九》记载道:
王敦询问王导:“周顗和戴若思是南北两大才子,应该做三司(司空、司马、司寇)这样的大官,没有什么可以疑虑的。”王导不回答。又问:“如果不做三司,那应该可以做尚书令、尚书仆射吧?”王导还是不说话。王敦便说:“如果不配为官,那就杀了他们。”王导继续沉默。(敦既得志,问导曰:“周顗、戴若思南北之望,当登三司,无所疑也。”导不答。又曰:“若不三司,便应令仆邪?”又不答。敦曰:“若不尔,正当诛尔。”导又无言。)于是,王敦便杀了二人。
戴渊,作为元帝对付王敦的打手之一,领兵对付过老王,被杀,也还罢了;可周顗,不过是个说话的态度问题,在朝堂顶撞过老王几句,也被杀,纯粹就是王导怀恨在心,默许导致。
后来,王导在整理中书省的文件时,发现了周顗极力为他辩白的奏章。原来周顗一直在维护他,只是不想让他有感恩之心、之举,所以在他面前从未表现出来罢了。想到自己不负责的沉默,王导拿着周顗的上书痛哭流涕,无法控制。回到家后,对家人说:“我虽然没有直接杀死伯仁,可伯仁却是因我的不作为而死。幽冥之中,我对不起这个良友呀!”(导料检中书故事,见顗表救己,殷勤款至。导执表流涕,悲不自胜,告其诸子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这便是典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来历。
唉,王导聪慧,自不用怀疑,面对生死大局,一时乱了心智,没看出周顗的良苦用心,对王敦之问,三缄其口,间接害死周顗,的确有损贤士之品!可周顗,做好事,不留名的精神,我等佩服!但表面冷漠以对,暗救王氏全族的行为,还是值得商榷……
一句话:做好事,最好留个名,毕竟也要让后人有个学习的榜样,可以“高山仰止,景行景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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