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 1919年12月20日, 2003年8月11日辞世,享年84岁。
清晨,带上女儿,随姐姐、三哥同去扫墓。尽管天气格外晴好,心情却是十分沉郁。祭祀以寄托哀思,然而我心里清楚,随着有机生命的结束,我的父亲已化为无形,他能继续存在,是因为我们还活着。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父亲对我的影响远不如我的母亲,因为父亲与我们分居两地,客观地说,直到大学二年级前,我对父亲还谈不上有很深的感情,更是无任何一点意义上的依赖。
父亲生前的工作单位在上海,春节前后会在家过上一个月的探亲假。每次他回来,总是买法式面包带在路上充饥,不知父亲是不是有意多买的,反正他一回家,我就能吃到面包,要知道,平时我们是看不到这种东西的,真是好吃呀,只可惜,现在再也没有了孩提时那么好的味口了。
其次与父亲有关的就是,他每次总是要带年糕回来,连云港没有的缘故吧,特别又是在食品匮乏的年代,这些都是稀罕东西了,因而才可以让人留下长久的记忆吧。
父亲给孩提时的我留下的另一印象,就是絮叨的批评,仿佛他一回来,我们兄弟姊妹就全无是处了,当时真不喜欢他回家来,现在回过头再看看,或许正是他的那些批评,使我完成了“懂事”资本最初的原始积累。
即使是我考上大学后的一段时间里,对父亲的认知在我的印象里也不是很清晰,似乎一个巴掌(幼年时推翻面被揍)、法式面包、上海年糕和絮语指责,构成儿时、中小学时代的我对父亲认识的全部。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养成了任何事情从不知道还有寻求父亲支援的概念,以至我考大学填报志愿的事,都是我自己作主,并未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为此,父亲很生气,专门写信批评,只不过当时他的批评对于我没有任何效力,心里还疑问:这事还要请示父亲吗?不快的情绪像微风带过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毕竟,考上了大学是一件令大家都高兴的事。
1981年春节,我对父亲感情淡漠的情况发生了改变。
那年冬天,父亲将母亲接到了上海,写信给我,让我寒假到上海去。我是乘江轮从武汉到上海的,在学校临行前,给父亲发了封电报,电文大约是这样写的:东方红x号x日抵沪。没有具体的时间。船靠码头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走上甲板时,借着灯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寒风中的父亲,心中顿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涌出,似乎一下子明白和感受到了父爱,当时的情感变化,至今记忆犹新。回到住所,母亲告诉我,父亲怕我第一次到上海,找不到路,吃完午饭就到十六铺码头等我去了,这样算来,他在寒风中足足守了6个多小时。
父亲练习太极拳几十年如一日,直到去世前一年,从不间断。父亲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身体很好的。
1984年春夏之交,父亲65岁了,经多次申请,终于获准退休。回连云港前,特地绕道去无锡看我,我所供职的单位远在城郊,交通不便,我便借辆自行车,搞了个父子俩无锡自驾游,算下来,一天也骑了几十公里呢,他竟不觉得累。
1985年春节,父亲给母亲买了一对金耳环,母亲对我说:“这是你爸欠了我几十年的帐,今天终于还了。”原来,我母亲结婚时就有一对金耳环,有一年灾年,父亲将这对耳环要了去,换了粮食来家,但凡穷亲戚、朋友困难的,都给分一些,一对耳环就这样“赈灾”而去。父亲念念不忘,终于在退休之后,了却了心愿。
解放前,父亲供职于盐务公司,是身着长衫的人,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白领了。薪水可供家庭过上小康生活了,可实际情形是,日子却过得很艰苦。记得母亲曾告诉过我,那时,我的伯父、俩姑姑家均无收入来源,四大家人全依靠我父亲一人的薪水养活,父亲的工资是交于伯父掌控的,父亲又不问家事,母亲太过善良懦弱,家中实际所得就很少了。为此,母亲受了太多的气与苦,虽为这个大家庭付出的太多太多,却并未得到那怕情感上的回报。
父亲去世前住院治疗时,陪侍父亲时他曾与我聊起这件事,他说:当时也是没办法,不能看他们饿死。只是苦了母亲了。
父亲排行老幺,因而能读上几年书,算是那个时代家乡的文化人了,写一笔好字,因此,对我们兄弟几个在写字上也有严格的要求,我们兄弟几个写字的风格也相像,有父亲写字的风范,算是一种传承吧。
其实,父亲传承给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是其责任心和善良的品格。
——2008.08.11✍️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