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抖落的不是梦
这几日总是在做梦，一连几日，梦里都是小时候在老家院子里的情景，亦真亦幻。
醒来后，总是半天的惆怅，好似故土情深，难以离舍。梦里的亲人们千山万水来看我，却只是对我做了一个蜻蜓点水式地拥抱的姿势，意犹未尽的情愫感怀伤情。
梦里出现最多的是父亲和母亲，不是他们追着我跑，就是我躲着他们，怕他们发现。总是奇怪的很，梦境中的自已总在老家前山的梯田里玩耍，那里也是父母常常反对家里孩子去玩耍的地方。
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还没到我入学的年龄，前山是一层层的果园，那些记忆其实是模糊的，可是梦里的情景却真实如初，我不是在那里摘桃子就是摘杏子，心里的喜悦也很鲜活，有一次，我梦到树上的桃子又红又大，使我垂涎欲滴，可是却被看果园子的人追着，使了劲儿的逃跑。
我想我是没偷过桃子的，我姐姐们说她们小时候的故事大多跟＂偷＂桃子，＂偷＂香瓜和＂偷偷＂揪苜蓿有关，她们说的最兴奋的不是＂偷＂这件事，而是偷的时候总被自己的亲爷爷逮住的事。
我爷爷大约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对爷爷的记忆就更加模糊，对爷爷的记忆仿佛只有两个情景，一个是他去世的那天，外面的天还漆黑漆黑，我还躺在热炕上，扒在被窝里看母亲端了一叠锅碗瓢盆出门。
还有一个情景是大中午时，奶奶靠在自家门前的枣树下一边哭一边口里念叨有词，她自然是伤心极致的，我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哭，她的眼泪在她的干瘦的黄脸颊上滚动，然后掉在枣树下的黄土上，先是这里一滴，那里一滴，后来湿成了一片。
隔了土墙我看到院子上空里白色的纸做的桶在飞扬，这个场景的意义，在后来许多许多年之后父亲去世的那一年我才明白，原本人们口中说的＂桶＂其实是指＂通＂。在过丧事的一项中，人们把串在一起的纸桶升起悬挂在空中，孝子贤孙们就跪地哭嚎，意为为去世的人做了升天的通道。
我清楚地记得，在父亲去世的丧事上，当那些白色的纸桶在鼓乐声里，一下子被升在半空中，我抬起头去看的时候，脑子一热，身心抽离，就感觉恍然如梦，仿佛我的魂魄跟着父亲的灵魂真就顺着那些纸桶升了天。
梦总归是梦，醒后的彷徨和迷茫也会在时光里消然而逝，可是记忆的闸门一旦开启，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时光就会一闪一闪地，藏在我怀里兜着的衣襟里打滚，我就想，何不试着抖一抖，看它们会不会落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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