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在办的一个案件，为解决管辖权问题，二次开庭。

庭审前，法院告知检察院在二次庭审前一天针对管辖问题补充了新证据。由于案件尚未办结，细节暂不多谈。不过，在二次庭审前一天，专门针对管辖权问题补充证据，这件事本身就颇值得玩味。让我想起了那个永恒的哲学话题：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争论，本质上是对生命起源的探索。我们知道蛋会孵出小鸡，小鸡又会长大，长大后的老母鸡又能下蛋，但这还不够。鸡生蛋蛋又生鸡，这只是我们观察到的一种循环现象，解释不了生命到底如何起源这样一个根本问题。解释不了起源问题，我们在世界面前就永远是懵懂的。

二次庭审前一天，还在针对管辖权问题补充证据。这种情况使我也陷入这种“懵懂”。

这个案件的管辖问题，从公安局沟通到法院，从侦查沟通到审判，从夏天沟通到春天。不仅是律师，这个案件的委托人，嫌疑人的妻子，也以令人钦佩的勇气和韧性，投入了大量心血，向她致敬。

二次庭审前一天匆匆补充证据，想必背后有法院推动的影子。一方面，长久的努力终于有了获得正向反馈的迹象，欣慰；但另一方面，这一“补”，将案件推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死胡同。

管辖是所有刑事程序的“奇点”，没有管辖，就没有侦查，也没有起诉，更没有审判。没有管辖权而立案侦查所取得的证据，也全部属于非法证据，没有证据能力。

案件走到法院了，才又回过头去补充管辖方面证据，即便通过补证解决了管辖问题，也无法论证侦查乃至公诉行为的合法性。不是所有的车票都可以“后补”。举一个粗鄙的例子，歹徒把姑娘强行嘿嘿了，这个强行嘿嘿的行为永远是违法的，即便歹徒后来跟姑娘补领了结婚证，也不能回溯反证领证之前的强行嘿嘿行为合法。

我们的刑事诉讼法没有确立“证据关门”制度，只要是为了追诉犯罪需要，侦查工作的实际期间可以远远超过侦查期本身，侦查保障到一审、二审、乃至再审的案例屡见不鲜。

不对实体证据实行严格的“证据关门”，至少还能契合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毕竟是为了打击犯罪需要嘛。但如果允许程序性证据“先上车后补票”，则百弊而无一利，贻害无穷。

极少数司法机关被资本围猎，甘当刑事手段解决民事纠纷的马前卒，随意建立管辖连接点，动辄跨省抓人，已然现今司法现状中最黑暗的一面。

如果连事关管辖权这样的问题上都不进行严格的“证据关门”，将给这种丑恶的司法现象留有存活空间。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先把人抓了再说，没人来纠缠管辖问题（大多数情况）这事稀里糊涂就过去了；有人来纠缠，能补就补；如果实在补不了嘛，反正人都抓回来这么久了，民事纠纷也该解决了……

办案不是“瞎猫抓死耗子”，刑事诉讼也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必须先确定有管辖权，才能展开后续的刑事诉讼程序。这是不能动摇的底线，也是我们每个人“免于恐惧”的最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