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公子郸手持赵客,一对前来滋衅寻仇的燕国刺客张成歌。昔日繁华热闹门庭若市的太傅府邸庭院,今日虽宾客满朋但万籁噤声。只见风不动,人不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成歌倒持思易玉龙,起手上来就是名招苏秦背剑。赵郸从容应对游刃有余,心想自己多年纵横心得衍化成剑,可惜这蛮邦西垂无人可试,正好遇到这等中原高手,当真不可求。况且赵客久未出鞘,拿此人试剑,让赵客饮血未尝不可。旋即捭阖大开,摆开门揖盗之式。赵客剑在赵郸手中更是雷霆万钧,霜风寒劲,逼得在场众人连连后退,不敢直撄其锋。然张成歌寻找赵郸多年,心性早已静如止水,知道这赵郸狡黠手辣,故先欲窥得赵郸剑路,尔后拆招制敌。双方你来我往激战正酣,赵郸暗惊,对方剑术如此了得,隐约有聂盖之形,这剑也眼熟,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剑势霎时顿阻,不若先之沉稳。赵郸不知,这剑正是昔日太子丹佩剑思易玉龙,张成歌也是聂盖的徒弟,姬丹之门客。久远的故事,禁忌的名字,还得从几十年前,昔赵国邯郸城破,宗室赵郸落难投奔燕国说起。
“报!报!报!赵国邯郸城破,赵王被俘!”斥候响亮的传声,划破了蓟都太子府的宁静,也让与会的人焦躁不已。 这时在邯郸城破前就来燕国求援的赵国宗室赵郸则说:“太子休慌,赵国国本仍在,我等业已奉公子嘉为王,以延宗室。” “燕赵唇亡齿寒辅车相依,太子明鉴,赵国将是燕国最后的屏障,强秦虽强,岂可盈久?天下政令,皆出王政。若政死,秦必乱。届时秦军乃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等复国在望,故天下匪首,神州乱源,皆系政一人,政死天下则安。燕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赵国被吞并而毫无作为吗?”说罢便就有按剑而起的架势。赵郸在赵国仰仗公室身份骄纵惯了,且剑术了得。及长又学纵横捭阖之术,这口若悬河如簧之舌的功夫亦不在其剑法之下。但在此刻,年轻气盛的公子郸究竟是装腔作势还是义愤难平,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赵郸四望大殿,但见一人,蓬头垢面散发酒气却不失威仪,正襟危坐却徜徉肆恣藐视一切,赵郸心中不由一惊。此人也注意到赵郸在端倪自己,缓缓道来:“赵使不必惊慌,这等道理燕国岂能不知?我家太子已与我商定此事,早有定夺,来者是客,客随主便岂可喧宾夺主。公子可去驿馆安歇,稍安勿躁。”声若洪钟之沉,有极强的穿透力,赵郸那焦躁的心瞬间平复下来。赵郸日后才知,此人便是名动天下的荆轲。即便只见一面,那神采确实当世无双,高山仰止,真乃国士,百闻不如一见,感慨悲歌诚不我欺。
如此自己退回了驿馆,利用在燕国出使之便,探查燕国军事国力及地形险隘。同时结识了高渐离,聂盖,卫满等义士,常与这些人比剑切磋,赵客名震蓟都。然而也是从此刻开始,便与燕国就结下了不解之仇。
往事历历在目,只见张成歌剑走游龙,翩若惊鸿。如此绝逸的剑法,赵郸怔怔出奇,自己又仿佛回到年少轻狂与人把酒论剑的公子时代。可时不我与,作为赵王嘉的使臣,经历了荆轲刺秦的失败,燕王喜败退辽东襄平。赵郸认为中原复国无望,但如果仅凭辽东荒蛮之地保存一息,赵代燕地,赵国也可东山再起。故而假借赵王嘉之名致信燕王喜斩杀姬丹。约定用姬丹之首换取宗亲赵高于秦之仕途,从内部瓦解秦国。自己汲汲营营穷其一生,为了复兴赵国可谓煞费苦心。事与愿违,赵高用姬丹之首得到了秦王信任,右迁中府车令,却阻挡不了秦一统天下的步伐,燕王喜赵王嘉相继被俘。赵国旁支庶人出身的赵高,也为了掩盖自己曾为赵国奸细的往事,竟然下令全国捕杀公子郸。复国犹如黄粱一梦,还背负着不义之名,被六国遗民唾弃,无奈之下才会到了这天南一隅的哀牢蛮荒。。。
想着想着,汗如雨下,愈发惴惴不安,已无心恋战。赵客锋芒不再,招不成形。张成歌见此情形,不愿趁人之危,虚晃一招退出战圈外,持剑自立道:“赵贼,还认识这把玉龙吗?”赵郸不语,脑子里又重温了与太子丹品鉴这把剑时,那尘封已久的回忆。
“此剑古朴浑质,犀利生寒,请问太子,剑名为何?” 太子丹颇为得意的说道:“赵使难道不知,报君黄金台,玉龙为君死,士为知己者死的典故吗。” 赵郸谦恭回道:“愿闻其详。” “此剑相传为昔日六国相邦苏秦之剑,后来苏子来我燕国黄金台,与先昭王意气相合,遂将此剑赠与了昭王。望诸君也是用此剑率领燕国大军雪耻破齐。如今传到我手里,就怕玷污了此剑的威名。他日荆轲壮士功成归国,吾愿在易水河畔,再与诸君共饮!来人,把此剑上再加二字,思易,祈盼荆壮士早日归来!亦不负田君(田光)樊卿(樊於期)自戕之义。此剑可与君之赵客比肩,燕赵一体破敌杀贼,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时光荏苒流淌,经不住岁月的洗礼,翻开最黑暗的一页,怎知是这么的不堪。自己仰慕与敬仰的人,也是他们的掘墓人。太子丹怕辱没了思易,而赵客早已蒙尘久矣。思易思易,不可思易,不可思议, 好一句君不负我我不负君。赵郸浑浑噩噩,见到燕国篆书思易便如梦初醒,扶额道:“多谢壮士手下留情,壮士若取我命,在下恭候,燕赵有别,咱们各为其主,这点郸亦不负赵氏百载宗庙社稷!”“嘿嘿嘿,假仁假义。”三声冷笑,一句假仁假义之后张成歌不见踪影。太傅府内,墙上赫然醒目写着这几个燕篆:郸贼授首功成,再闻易水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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