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新与旧强烈碰撞的时代,是一个古典与摩登融合渗透的时代,是一个让人揣摩臆测让人频频回味的时代,而陈独秀,是那个时代逃不过的焦点……
皖人中常有性直脾气大者,安庆、桐城一带尤甚,陈独秀更是如此,粗喉亮嗓,动辄拍桌子、掼茶杯。在党内,陈独秀俨然一家长,故同志皆在背后呼其“老头子”,以示对其以势压人之不满。同时,安徽又多学之士,以博闻、国学功底深厚著称。陈独秀更是如此。陈独秀学识渊博,才气横溢,懂日语、英语、法语等语言,工宋词,擅隶书,对旧学很有根底,新学造诣亦深。他才思敏捷,立马成文,长于笔战,演说稍逊。
陈独秀就是这么一位火气与才气并蓄,因而注定命途多舛之人。他的一生就像过山车一样,从顶峰到谷底,其中充满了怪异与矛盾:他是晚清秀才,却厌恶八股文,鄙视科举制度;他数度留学日本,逐次学过法律、政治、文学,却未经毕业;他在日本留学,尊崇的却是法国文化,后又以俄为师。他性格鲜明,喜怒于色,绝不屈从,被好友称为“终身反对派”。他是中共的创始人与早期领袖,却被中共开除;不久,他又转向托派,成了中共的反对派,后来又以中共首领身份被国民党当局拘捕。他的北大朋友认为他曾是自由主义者,而中共方面却说他不懂马列主义。他以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3岁时父亲即殁)的身份 创造了一个个辉煌,最终又 带着“世无朋友实凄凉”的感觉离开了人世。
创办《新青年》时,他决心“不谈政治”,希望以“思想和文化的启蒙”为使命,从改造国民性入手,把国民改造成有“独立自主人格,自由平等权利”的新青年。 他高举“德先生”与“赛先生”两面大旗,呼吁:“国人而俗脱蒙昧时代,羞为浅化之民也,则急起直追,当以科学与人权并重。”
这以后,他回归到“不隶属于任何党派”的独立思想者。在生平最后一次开创政治局面的尝试受挫后,他退回书斋,对政治理论进行新的探索和反思,重新评估他曾信奉过、追随过、批判过的“理论和人物”。这些思考总结成他“最后的政治意见”。
最后,他远离了马克思主义,摒弃了托洛茨基主义的核心——“无产阶级专政”理论,退回到五四时期他所高举的“民主”和“人权”。
纵观陈独秀的一生,随着世界政治大势和国内政局动荡变幻,他反清、反袁、反军阀、批孔、批党、批“国际”,走了一条由改良——民主革命——启蒙——马列主义革命——呼唤议会民主的政治道路。为他生前死后中国的落后,改良,革命,倒退,停滞,再革命,倒退,改革的历史进程,画上一个个问号。
他自认,“我的一生差不多是消耗在政治生涯中”,并且以“失败”告终。
1942年陈独秀去世,陈铭枢挽曰:“谤积丘山,志吞江海,下开百劫,世负斯人!” 蔡元培说:“近代学者人格之美,莫如陈独秀!” 李维汉说:“他(陈独秀)是我党领导人中,少数几个不搞阴谋的人 。” 王文元评价陈独秀说:“给陈独秀做一个总的评价。照我看来,陈独秀这个人,虽然政治上是失败的,理论上有局限,但是他不仅是现代中国最勇敢的思想家,而且是历史上伟大的革命家之一。”
现如今,拨开历史层层叠叠的烟雾缭绕,我们,是否也会怀念起那个:“假如将韬略比作一间仓库罢,独秀先生的是外面竖着一面大旗,大书道:‘内皆武器,来者小心!’但那门却是开着的,里面有几枝枪,几把刀,一目了然,用不着提防”的赤诚之人?
文/陈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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