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及其他》

故乡的老屋及其他 (组诗)

  山东聊城 孙龙翔

        两棵枣树

一棵枣树与另一棵枣树

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相依为命

互相搀扶着

像是在回忆一生的风雨故事

铁色的枝干粗粝弯曲

五月的空气里

弥漫着枣花的清香

一缕阳光闪过

树的叶子晶莹透亮

每次回到故乡

我都来老屋看一看

两棵腰身弯曲的枣树

就一直站在那里

象是父母的影子

岁月里

静静的等候我这个回家的游子

          老屋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住进了楼房

故乡的老屋早已无人居住

陈旧的墙体斑驳脱落

房檐下的鸟窝里

灰褐色的麻雀进进出出

我打量着这些飞来飞去的生灵

它们也在好奇地打量着我

仿佛已经看穿

从老屋飞出去的我

和它们不一样的

只是我很少回来

院子里的枣花依旧开着

            井

一口祖祖辈辈吃水的老井

被铁栅栏围在村子里

我回到故乡的时候

总是要去看一看

老屋的那根扁担还在

(水桶不知了去向)

这口井早已废弃多年

我清楚的记得

用石头砌成的井台光滑凸凹

湿漉漉的井壁

被岁月的井绳勒出了道道印痕

我十二三岁从父亲的肩上接过扁担

就像父亲从祖父的肩上接过一样

现在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

没有谁家的孩子知道这口井的用途

老井还在

村里的年轻人

也早已不再是坐井观天的农民

          镰刀

老屋的窗棂上

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它收割麦子

也收割过野草

每年的开镰时节

弓身如砥的父亲

蘸着月光把镰刀磨成一弯新月

颗粒归仓的时候

镰刀更加雪亮

父亲的腰身也弯下了许多

去年的麦收我回了趟老家

机器轰鸣中

金灿灿的麦子

像大哥满脸金灿灿的笑

如果父亲活着

弯下的腰身是否还能挺直

            石磨

碾碎的是贫瘠的五谷

无法碾碎的是老辈的苦难

低头拉磨的驴

一圈圈拉了几辈子

像老辈一代代永远走不出的贫困

一年年一岁岁

驴在磨道里轮回

一代代一辈辈

熬干了血汗熬尽了岁月

我回到老屋的时候

废弃的石磨还在

但没有了那头只顾低头拉磨的驴

        父亲节

父亲节的前一天

我照例从城里回到了乡下

尽管父亲已过世多年

独自走进村东的那片麦田

在父亲的坟前坐下来

点燃一支烟

恍若与父亲有一种隔世的默契

父亲在世的时候喜欢抽烟

抽东北的旱烟叶子

烟叶焦黄

味道辛辣

一杆旱烟袋做了父亲去世时的葬品

我点燃一把烟叶

袅袅的烟雾下

仿佛时光未远

父亲很近

己亥五月于龙山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