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烤毛蛋
烤毛蛋不知道你们吃过没有,即是把孵化中死掉的鸡胚胎烤熟了吃。那是一种特殊的香,我无法形容,吃过让人久久不忘。以前都是在乡村才能吃到,现在随处街边都有烤毛蛋的。每当一闻到烤毛蛋的香味,我就想起小时候姥姥的烤毛蛋。
我姥姥会捂鸡蛋(土法孵小鸡),每到春夏之季姥姥就开始忙了。
姥姥家两铺大炕,西炕睡人,东炕捂的全是鸡蛋。姥姥捂鸡蛋的本领高,不着凉不伤热,小鸡崽儿成活率高,南北二屯都来买姥姥的鸡雏。
记忆中总是这样的场景。姥姥穿着青灰斜襟小褂,盘腿坐在炕上纸箱前摸蛋,照蛋。我趴在姥姥腿上或是趴在炕沿边上,姥姥一边摸蛋,一边唱,调子婉转低缓,唱的什么不确定,她自己编排。我们这些孙辈儿都是在姥姥的歌谣声中长大的。
孵蛋箱子是姥姥自己做的,几个纸箱子底裁成一尺高,再拼接起来,用细麻绳缝成一米长、半米宽左右的浅纸盒子,盒底铺一层干草,上面放鸡蛋,鸡蛋上面再盖上鸡毛褥子和棉被,纸盒底的炕上也要铺一层鸡毛褥子保温。受精的鸡蛋要经过二十一天才能孵化出小鸡,期间要经过无数次翻蛋,照蛋,晾蛋,保持适当温度。孵小鸡必须用受过精的鸡蛋。鸡蛋捂过几天,拿纸筒冲着光照,蛋壳里红通通的,有血管有黑点,是有胚胎的蛋,蛋壳里空茫一片是石蛋。农村烧火炕,温度不均衡,要随时翻蛋,晾蛋,特别是鸡崽儿叨壳那几天,掌控不好绝对不行。
姥姥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家里六个姨姨舅舅,最小的姨姨还没我大,姥姥还要带两个孙子,一大家子人,要做吃做喝,喂猪喂鸡,屁股不沾炕,屁股沾炕时候就是摸鸡蛋的时候。姥姥的脚步总是急匆匆她抖抖衣大襟,捋捋头发,蹁腿上炕,掀开蛋箱子上的棉被,伸开胳臂呼噜呼噜翻蛋,翻完了,又举着纸筒冲着亮处一只只照蛋。姥姥捂小鸡不用温度计,全用眼皮,她翻了几下蛋,就拿一只贴在眼皮上试试温度,有时也叫我,华,过来过来,然后把一只蛋放我眼皮上,我妈呀一声躲闪,说烫,烫,姥。姥姥笑得咯咯咯特别响亮。我又趴回炕沿边上,眼巴巴望着她照蛋,心里暗暗祈盼她照出多几个坏蛋,那样我就可以多吃几个毛蛋了。我的小姨姨也是这个愿望,有一次她竟然偷偷把棉被掀开,闪死十多个要出壳的小鸡,姥姥心疼得掉眼泪,把她打了一顿。
姥姥烤毛蛋是在灶火刚住时,把毛蛋挨个用报纸包上,洇湿,扔到火堆里,火必是树枝类柴火,煤火太硬,麦秸火太软。埋尽。姥姥撵我们远离灶坑去远处,玩了片刻功夫,只听灶里“嘭嘭”响几声,我们急忙跑回来,扒开灰,香味立马传出来,黑漆漆几个蛋蛋,扒掉灰和糊嘎巴蛋壳,焦黄的蛋黄,油汪的嫩肉,香味诱惑死你。姥姥说毛蛋是壮力的,应该男人吃,小孩子要少吃。但抗不住我磨缠,吃了一只还要一只。邻居二婶子的男人有肺病,瘦得皮包骨,哪次烤的毛蛋多了,姥姥就喊二婶子,隔墙递给她一两只,二婶子接过喷香的毛蛋感激的不得了。多年过去,二婶子还时常念叨,真没少吃你姥姥的烤毛蛋啊!你姥姥烤的毛蛋可真香啊!
如今几十年过去,社会不断的发展,科技不断的进步,孵化大多机械化,乡村也很少有自己摸鸡蛋的了。姥姥也已作古多年,但姥姥那烤毛蛋的香味一直萦绕在我脑际,挥不去,忘不掉。
前几天,我住的小街拐角新来一个烤毛蛋的小摊,临街支一大一小两个铁炉,大炉上一只大平底锅,锅里是圆溜溜,黄格盈盈煎得滋滋冒响,香味扑鼻的扒过蛋皮的毛蛋,撒上椒盐,抹上辣酱,用竹签穿起来吃。小炉上是带蛋皮的毛蛋,直接放炉火上烤熟,客人来买,用报纸包了拿走。我每次路过街角,总禁不住买一两只吃吃,却总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深切怀念姥姥的烤毛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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