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这两个字对于齐言言来说无比的刺耳。
她哪里想要舅舅,她哪里想有一个这样的舅舅,她甚至不想认识这样的舅舅。他是舅舅,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恨他,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姐妹两个,要将她送给别人抚养,是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是不够爱她,她越想越难过,越想积怨在内心的恨越深刻。
这些年来,王汝珍和丈夫齐衡并没有亏待过齐言言,捧在手心里的宠溺着。即便家里并不富裕,好吃的,好穿的全都紧着她用。
懂事以来,她发现别人买不起的巧克力,漂亮的洋娃娃,她的爸爸妈妈都会买给她,她发现她是最幸福的孩子。
在学校里,因为自己用着最先进的文具盒而有面子,也因此,她有了许多的好朋友经常围着她转。
她花钱很大方,会主动帮同学买本子,也会经常买很多的零食,因为她每个月的零花钱比其他的小朋友都要多。
小学时代,她的学习生涯过的相当满足和幸福。
进入初中之后,她的欲望被喂养的越来越大,她想要的不只是一块巧克力,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而是一些虚无,缥缈,却又闹心的东西。
她听着同班同学出国旅游的经历,她看到班级里最搓的学生都拥有一双李宁的运动鞋,她见到同学回家的时候做的是汽车,小学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她发现她的父母很穷。
小时候,她的父母是最有厉害的人,长大之后,她发现她的父母是最没本事的人。
父亲只会开出租车,妈妈只能去超市当理货员,每个月的开支都必须精打细算,每次想要多吃一块雪糕都被责备浪费钱。她敏感的自尊心在蠕动,她不希望父母出现在校园门口,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家住在一个狭小的胡同里,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在整个中学里作祟。
直到她真的长大,她开始接受自己的普通,接受父母的平庸,接受家里糟糕的经济状况,她理解了父母的不易,然后化为默默努力的动力。
高中那一年,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谈话,她才知道舅舅舅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难过极了,眼泪横飞,但仍勉强挤出笑容挂在脸上,强装着这份坚强,熬过了最艰难的三年高中生涯。她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主动相认嘛,不,他们都不要她了。她的养父母这么爱她,可以将她视为自己的生命,这已经足够了。
很多次从外地回来,她都会错开舅舅舅妈来家里的时间,实在觉得别扭,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面对他们。
只是心里还会隐隐发痛,那个王盼盼,异卵同生的妹妹国外留学,受着最好的教育,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似乎都比她要成熟许多。
原生家庭所接触的环境,几乎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齐言言并不缺少爱,这份勇气才让她随心所欲的享受爱情的来临,只是爱神丘皮特似乎射错了位置,以至于总是伤神。
王国强并没有在妹妹王汝家停留过久,被女儿赶出家门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看的出来,女儿心里始终有埋怨,埋怨抛弃了她。
那时候,他也很难,如果不那样做,齐衡这个王八蛋可能真的要离婚,他的妹妹无法生育,又没有文化,谁愿意娶她啊。
怨恨也好,理解也罢,总归没有办法两全其美,但女儿受这样的伤害,作为父亲他没有办法就此打住,他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王国强凭借多年的关系,在资本的推动下,查找一个人并不困难,包括她的好朋友乔麦,他琢磨许久,还是将打电话的事情交代给了钟爱萍。
乔麦接到这个电话时,是刚刚踏上回家过春节的火车上,她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拿起来听听。
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让她瞬间放松了警惕。
“请问,您是齐言言的朋友乔麦嘛?”
“对,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言言的舅妈。”
“你好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通过这种方式跟你了解一下言言的情况,她怀着身孕在家,有些事情并不太想多说,但是她的妈妈实在担心,就托我打电话来问问......”
乔麦走到两厢火车衔接的地方,冷风时不时的钻到身上,乔麦长话短说,几句话概括了她的好朋友这半年来所遭受的痛苦。
艾米失业了,不难想象,他们创业的那栋大楼就是那个老女人买了下来。虽然被欧阳捅了几刀,但并没有伤到身上要害,住了两个多月就回家了。
欧阳判刑一年半载出不来了,女人特地去监狱看了给他,还没对他羞辱几句,欧阳已经缴械投降,在监狱里哭的稀里哗啦,连说带哄,竟然把那个老女人又哄好了。
鬼都不敢相信,女人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竟然为欧阳减刑减到只剩下半年,也可以说待齐言言的孩子出生之时,也就是欧阳出狱之日。
但这些事情,齐言言并不知道,她回来的这段时间,很少跟乔麦联系,或许只是想跟过去划清界限。
齐言言特别喜欢网上流行的一段话:释迦牟尼说,你的遇见的人都是必定要遇见的人,这些人都是来渡你的。
大概这样的安慰,才能让她坦诚的接受那短暂闪婚的意义。
那乔麦呢,乔麦陪伴自己走过了四年,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关系,且因为一个男人打破了平衡,这次同样,又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让她又一次想要放弃这段友谊。
她做错了什么,这对她实在不公平。可是这样的道理,对于当下的齐言言来说,是想不通的,也许她还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乔麦从齐言言的语气中感受了这份失落,她并不想过分的打扰,她知道也许她的退后,可能会帮助她更好的抚平内心的伤口。
而这时候,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时间,另外一样是仍丢所有旧的东西,包括友谊。
今年的春节,乔麦是陪着父亲一起度过的,保姆王美丽焦急的等着乔麦回家,她才能坐车回到几百公里以外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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